老陈会在分配物资时,默默地将好一点的部分留给她和扳手;莉娜会在她不小心受伤时,用节省下来的药物为她仔细处理;扳手则会用捡来的破烂,捣鼓出一些有用的小玩意儿送给她,比如一个能过滤辐射尘的简易面罩。
她的心,在这残酷与温馨交织的现实中,一点点地从绝对零度般的冰冷中解冻,开始有了微弱的温度。
她开始会为了找到一块完好的能源电池而微微翘起嘴角,会为了队友一个笨拙的笑话而眼神柔和,甚至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这片废土未来的一丝极其渺茫的期待。
她似乎,正在重新学习如何“活着”,如何作为一个“人”去感受这个世界。
就在李长生于另一个世界,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与融合那枚破损的世界之卵时,阳桃在这个废土世界里,内心正发生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微妙而积极的变化。
然而,废土的仁慈总是短暂而吝啬的。
这一天,“锈刃”小队接取了一个报酬异常丰厚,但也标记着“高风险”的任务——深入一座代号“熔炉”的巨型废弃军工复合体,寻找一份据说记载着旧时代清洁能源技术的核心数据存储单元。
复合体内部如同钢铁迷宫,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年代久远的结构坍塌风险。
他们小心翼翼地深入,凭借着老陈的经验和扳手的技术,一路有惊无险。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目标所在的中央控制室时,灾难降临了。
不是预设的陷阱,也不是游荡的怪物,而是另一支装备精良、心狠手辣的掠夺者队伍——“血牙”。
他们显然也得到了消息,准备黑吃黑。
狭窄的通道内,爆发出激烈的交火。
子弹呼啸,能量武器的光芒闪烁,金属墙壁上瞬间布满了弹孔和灼痕。
“锈刃”小队人数和装备都处于绝对劣势。
“撤退!找掩体!”老陈嘶吼着,手中的步枪喷吐着火舌,试图压制对方的火力。
扳手试图引爆预设的微型炸药制造混乱,却被对方精准的狙击手击中手臂,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莉娜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密集的火力逼回掩体后。
阳桃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和战斗本能,用短刀解决了一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敌人,但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
老陈为了掩护她,肩胛中弹,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外套。
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
“妈的,跟这帮杂碎拼了!”老陈眼睛血红,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一名“血牙”的成员,似乎是个小头目,狞笑着举起了一支单兵火箭筒,对准了阳桃、受伤的扳手和莉娜所在的掩体。
“不——!”老陈目眦欲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阳桃看着那黑洞洞的发射口,看着身边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扳手,看着试图用身体挡住她和扳手的莉娜那决绝的背影,看着不远处老陈绝望而愤怒的眼神……
她脑海中,这些月在废土上经历的点点滴滴飞速闪过——篝火的温暖,找到干净水源时的欣喜,小女孩母亲感激的泪水,队友们笨拙却真诚的关怀……
那一点点被她重新捂热的心,那刚刚萌芽的对“生”的渴望,在这一刻,被眼前绝对的、冰冷的死亡威胁彻底碾碎。
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冰冷的的东西,从她灵魂最深处,从那双目睹过宇宙终末的眼睛里,猛地苏醒、爆发了!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阳桃喉咙中迸发,不再是少女的清亮,而是蕴含着无数重叠的、扭曲的、疯狂的意志。
她左手的衣袖瞬间化为飞灰,手背上那道沉寂许久的黑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疯狂蠕动、蔓延,瞬间爬满了她的半条手臂,并且向着她的脖颈、脸颊蔓延而去,纹路深邃如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息。
磅礴的、粘稠如实质的黑暗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不是废土的黑夜,而是某种概念的“无”与“终末”的具象化。
黑暗所过之处,金属墙壁如同被岁月加速了亿万倍般锈蚀、剥落、化为尘埃;射来的子弹在触及黑暗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融;那个举着火箭筒的小头目,连人带武器,在被黑暗笼罩的刹那,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怪…怪物!!”剩余的“血牙”成员惊恐地大叫,转身想逃。
但已经晚了。
阳桃,或者说此刻被那诡异力量彻底主导的存在,抬起了那双已经完全被深邃黑暗占据、没有一丝眼白的眸子。
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无形的力量拂过,那些逃跑的掠夺者身体瞬间僵直,然后他们的血肉、骨骼、甚至是他们存在的“信息”,都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崩溃、瓦解,最终化作最原始的粒子,归于彻底的虚无。
连同他们留下的武器、装备,甚至是他们刚才站立的那片地面,都变得“干净”得可怕,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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