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源、聂乌!两个混账东西——”
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亭子里也一片唏嘘。
方逊稀罕的看着地上那坨四马攒蹄的毛团,心想:“说好的软性子呢?”
毛团扑腾着坐起来,也不怕生了,磨完爹娘,开始磨别人。
“求求你们,帮我解开绳子,我得回去了——”
方逊左边的副官沉声道:“安心待着,我们将军一诺千金。”
“我爹娘很快就要后悔了!”
几个女子面露不忍,朝方逊道:“方郎——”
少爷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同道中人,他心里又阳光了,泪汪汪的等着女菩萨们施救。
大慈大悲的女菩萨们说道:“这孩子长得嫩,若去边境,非得脱层皮呢。”
方逊执着酒杯缓缓看向她们:“所以?”
女菩萨们:“所以,呃——所以要多晒晒太阳。”
“你看他爬到亭茵下了,去军营的人,怎能躲阴凉!”
何子鱼就被人叉到方才的太阳地里,呆愣地望着那些个母夜叉掏出小镜子往脸上扑粉,心下大恸。
何浑把儿子送去军营的事没几天就传得满城风雨,他那在琅中深山里修行的老岳父杀气腾腾骑着马来,何浑乍看到这老汉,骨头就麻了半边。
岳父姓聂,单名一个驰字,乃是个剑客游侠,家资巨万。
这剑侠大富翁老岳丈平常最疼爱的莫过于他家这个小孽障,疼得那小孽障无法无天,稍不如意就跟老子娘呛。
聂驰下马来,虎目紧盯着女婿,大手一扬。
何大人闭上眼,准备以苏秦说秦王的架势陈说此举的利弊二三,没成想落到肩上的却手亲切地拍了两下,他有点受宠若惊。
“做得好。”
原来老岳父曾多次下定决心要把外孙锻造成器,但一听到那声“阿翁”,他那点决心就跟大水当前的土堤,立马就溃不成军,片甲不留了。
他自己万万狠不下心做的事,被女婿做成了,心头那根软刺终于被拔掉了,万般欣慰。
聂驰跟女婿喝了半天酒,陡然问:“囡囡何在?”
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聂驰这才想起他的心肝外孙被送走了,犹记得从前喝酒时那小不点总在他身边哼哼唧唧,心头一空,凉了半截。
软刺在心头搁太久,那就成心头肉了,突然被拔掉倒叫人不自在。
于是老阿翁敲敲碗,咳了一声:“先把他放在那边养一年,不,半年,半年后得去看看,子谦那孩子没轻没重,又不会心疼小孩,真是愁死人了……”
何浑这位泰山武艺超群,就连堂堂上淄王兼大将军的方逊都曾跪破了门槛才得他垂怜,收做门徒,他一生只收了这一个徒弟,自然悉心教授。
方逊对恩师爱敬如父,看在聂驰的面上,想必会酌情给何家这小孽畜一点甜头。
这边张权卧在七宝床上,手里把弄着玉如意,冷笑一声。里侧少年亲昵地贴上来。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拔虎须?”
张权一脸寒气。
“啊,”少年笑道,“想必是何清源。不得了,死在大人手下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见着火坑还往上赶,他这是魔怔了么?”
少年手往下探去,俯身侍奉主人,替他解闷。
张权闭上眼,扣住少年脑袋用力按下。
门外一声朗笑,来人也不管里面正在干嘛,轻车熟路的推开门,见怪不怪的在一边坐着。张权一肚子火噌噌往上涨。
“阿瓜,子鱼跑了,你那观云台修不成了。”
张权寒声道:“出去——”
娄伯庸充耳不闻,悠然笑道:“这子鱼也是可恶,若是去年没撞到你,也不至于叫人惦念。偏生那天是七夕,这真是害人不浅。”
当时张权闲来无事,跟表哥在街上夜游散心,少年兜头撞到他怀里,他还没怪罪,对方就先把他一推——张大人何许人也,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天天在他宅子里轮回,还不明白么?
当即就有点燥热。
就见对方一言不发钻进人群,他鬼使神差跟上去,好一顿东跑西颠,就在他向少年伸手时,对方陡然朝某个角落咆哮一声,把他吓缩了手,眼睁睁看那人从角落里抓出一只龇牙咧嘴的猫。
那天月色正好,那人沐着姣姣月色,很有点像跑下凡间的月宫神谪,捉了这张牙舞爪的小畜生,匆匆把他这凡尘中的人一瞥,便抽身而去。
他自此就害了相思病,抓心挠肝,一路尾随,目送少年进了何家。
穆陵何氏军功发家,多出名将,把持着半国军队,从文的没几个。
放在吴国,武官和刀笔吏都被称作浊官,这“浊”便是指他们汲汲于俗务,不清静。
沾了个“俗”字,就是神仙都得落半截风头,大司马登时也没觉得对方有多出尘神妙了,便起了俗侩的歹心,想把人往家里拐。
要靠非常手段得到那何子鱼,势必要弄垮何氏,这并不容易,他还没想好法子,就听说何氏对寒族士子广开门庭,要重振有教无类之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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