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送走两名衙役，转回屋内对着因为挨了板子而瘫在地上的田大牛一家破口大骂。
一炷香时间后，他强行让自己停口，免得把本来的好心情都骂没了。
“子不教父之过！
田大牛，从今天开始，你们一家人除了请大夫就不要出门了。
养伤的同时闭门思过！
等忙过张阔家的事我再找你们算账！”
一向木讷的田大牛连连称“是”，田氏和田良则是一言不发。
送走了张顺里长后，田氏问一直在家里的女儿田秀，
“张阔家有什么事？”
田秀今年已经十三岁了，爹娘被带走的这些天，是她从没有过的轻闲好日子，不用洗一大家子人的衣服，不用被娘扭耳朵拽头发打骂不断。
如今看着爹娘哥哥一身是血地回来了，心里没有半分心疼，只哀叹自己的好日子结束了。
她唯唯诺诺地说：“张叔的小儿子考试得了案首，就是全县第一名。”
田氏皱眉，“第一名很厉害么？什么考试不都得有个第一名？里长要忙什么？”
田秀看见她娘皱眉就忍不住自己先哆嗦了，“厉……厉害！要摆流水宴……里长忙宴席……”
田氏一听摆流水宴，眼睛锃亮，“考个试还摆流水宴？张家挺有钱啊！那到时候咱们都去吃，吃三顿！”
田秀怯怯地看向娘，一句话在嘴里绕了好久，终于还是说了，“说……县太爷会来……”
田氏猛地瞪向她，“县太爷？什么时候来？来哪儿？”
田秀缩着肩，几乎要哭了，用尽气力，说出：“县太爷要来参加流水宴，祝贺张青藤得案首！”
“啪！”本来用胳膊撑着身子斜卧的田氏，彻底摔到了地上，惊恐地说：
“案首这么厉害？县太爷都来祝贺？
不行不行！咱们不去吃了！
里长说不让咱们出门的，闭门思过！闭门思过……”
田氏神神叨叨不知想了些什么，回神后突然开始：
“哎哟~疼死我了！你个死丫头，还不快扶我去床上！你是想让我凉死在地上么？”
田秀硬着头皮上前去，半抱半扶地终于把田氏弄到了床上趴下。
田大牛和田良没等田秀扶，自行忍着疼爬到了床上。
“死丫头，给我们倒点儿热水，然后快去找大夫！”田氏又骂，
“这么大的人了，没点儿眼力见儿！老娘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蠢的死丫头！”
田秀端了三碗水过来，放在床头他们能伸手就够着的地方，然后就跑出去请大夫了。
“娘，你别总骂秀儿了！嘶~咱们仨这伤得养段时间呢，这段时间都得靠她。
你给她点儿好脸色，别一不小心骂跑了，谁照顾咱们呀！嘶~”
田良有气无力地说着，他屁股好疼啊，一说话更疼。
“跑？哼！量她也没这胆子！
儿啊，咱们这次栽了。你那东家也是，这砸东西的事儿怎么能让你去呢？要不然咱们也不用被打板子了！”田氏气哼哼地说。
“还说呢！娘啊！要不是你给我出主意让我去求崔管事再回去上工，崔管事也没机会把这事儿按我头上来啊！”田良翻了个白眼儿。
“哎呀！娘哪里想到会这样啊！还不是因为珍味酒楼的工钱多！”
田氏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有错，人嘛，既然是做一样的事儿，谁不是愿意去工钱多的地方。
田大牛被他俩吵得心烦意乱，粗着嗓子说：“吵吵什么！
没听里长说忙完还要跟咱们算账？
打了板子外面的惩罚就结束了，村里的可还没开始呢？还有心思在这里吵吵！”
田氏和田良闭了嘴，倒不是怕田大牛，而是两人都想到了抢收菌子这事儿得罪了古家和张家。如今张家跟县太爷搭上了，若是趁机报复，那自家不光惹不起，似乎还躲不起……
两刻钟后，田秀领着大夫来了。
大夫给他们查验伤口后，用盐水清洗了伤口，又开了治伤药和止疼药，叮嘱道：
“这伤势，一看就是施杖者手下留情了。按时用药，静养半个月后就差不多了。”
“半个月？”田氏提高了音量，
“大夫啊，我觉得我快要疼死了，半个月就能好？”
“对！这伤也就是个疼，没有伤着要害。
按时用药，好好静养，半个有后就可以下地了，应该是误不了农活儿。”大夫耐心地又答一遍。
“多谢大夫。娘，拿钱。”田良催促，只需静养半个月，还行，不然自己攒的那点儿钱肯定撑不住。
田氏磨磨唧唧从床脚摸出来一个布袋子。
大夫目不斜视，“出诊费二十文，药费一两二钱，共计一两二钱零二十文。”
田氏拿着布袋子的手一抖，“这么多！”
大夫语气平静，“嫌多的话，治伤和止疼，可以二选一。”
田氏咬咬牙，拿出几块碎银子，“您称称。”
大夫利索地称重、找零，然后对田秀说：“走，丫头，你跟着我去抓药。”
田氏愤愤地把钱袋子扎好，又放到床脚，嘴也不闲着：
“黑！真黑！大夫不是救死扶伤么？怎么好像趁火打劫的！”
这次田良也没接她的话了，他盘算着家里的钱，除了交给娘的三两，自己还偷偷藏着三两。
等养好伤了，自己就出门去做工。
自己可不想干农活儿，干来干去也得不着几文钱，还会累得全身酸痛，不划算。
近的地方不好找，不然自己就到其他县去看看？实在不行，府城也可以去的。
到时候还把田秀卖给有钱人家当小妾，自己得了银子又得了人脉，岂不是两全其美？
田良越想越觉得可行，既然要走这条路，去府城肯定更合适，毕竟府城的有钱人更多。
田良试探着问：“爹娘，秀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有没有考虑给她相看？”
田大牛被这个问题吸引了，睁开了自从大夫来就一直闭着的双眼。
田氏撇撇嘴说：“不着急，这么小就嫁了，家里的活儿谁做呀？再说，咱们村也没有什么好人家！”
田良转转眼珠，“还是娘考虑的周到，得给秀说个好人家。
以后她能享福不说，还能贴补贴补爹娘，让爹娘以后也生活得更舒坦些。
等我出去做工，我也留意留意有钱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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