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兄,你有今日,北海县扶持不少吧?”县令继续说道,“虽然我来北海县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北海的诸多事情我也是知晓的,前任县令即便是升任郡守,也没忘支持叶家的生意,以至今日叶家兴盛,清河乡繁华,北海县也因之受益。说这些,我想问的是,既然叶家兴盛,难道就不该担起保卫家乡的责任吗?”
一边儿的刘头听着话,嘴里咧着笑,心道,“我们家明府真厉害!”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清河乡团练确实威武,挡得住山贼,”县令眼神深邃有力,继续对叶琛道,“但北海县挡不住流民该怎么办?流民演变成流寇反贼又当如何?我今日本来不想来的,就跟其他县城一样,把大门一关,任凭百姓的生死去吧,反正百姓如草芥,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可自古皆是如此,便对吗?”
连老村正都不由地颔首,“若是清河村乡亲被这样对待,我定然是不愿的。”
“还有,”景晟一旦开口,真的是连绵不绝,连叶琛都怕了他,“叶兄,你自己想一想,整个北海县生意做得有谁比叶家更大呢?若是流民把北海县折腾得不成样子,你家的生意又该如何进行?”
“而且,叶兄。”景晟忽然指了指自己,并把声调调高到了令人振聋发聩的地步,指着自己说道,“你自己来看,从你拒绝我开始,到现在,我明知道你背后有别驾,有郡守,甚至有宰相,可我依然不依不饶地劝说你,甚至恐吓你,威胁你,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你叶家承担责任,对待其他人,我又会如何姿态呢?”
“我这种性子,要么不做,要么就必须一往无前,哪怕是死亡也不能阻挠我。叶兄,这么说吧,今日我既然登门,求三壮出仕,我就做好了拼死帮衬他的准备。”
“今日我可以把承诺放在这里,我虽然背景比不过卢郡守,萧别驾,能力跟他们也是天差地别,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叶兄,我有一点比他们都强,那就是我景晟不怕死。”
叶琛的心神有所松动,他承认,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前一世何这一世,都跟腐朽的地主阶层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趋利避害已经成了自己的本能。
但是当景晟跟自己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他依然心神震动,心中敬仰。
“叶兄!”县令无奈地继续道,“我知道,你多少有些想将三壮放在羽翼下庇护的心思,觉得他年少,觉得时局艰难,怕他有危险,但你真的能保护他一辈子吗?”
老村正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赵德柱和衙役刘头皆是低头,若有所思。
但是叶琛从始至终,表情微凝,不愿意开口。
“还有,躲在门外偷听的三壮!”无奈之下,县令干脆放过了叶琛,转身对着门外的三壮大声喊道,“三壮公子,你躲避的很小心,但忠勇之人的赤诚之心,震颤勃发,如洪钟大吕,我在屋里早就听见了。既然你父亲不愿意放你,那我今日冒昧的问你一句。”
“莫非你也不愿意去做县尉,救北海县百姓于倒悬吗?”
叶琛神色微变,疑惑地看向门外,自己不是让这臭小子去寻刘神医,假装得肠痈之症吗?
“我叶三壮上山擒贼五十七次,受伤无数,现在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我岂会因贪生怕死不敢去做县尉呢?”
说着三壮走上前来,对叶琛躬身拜倒,沉声道,“父亲,县令说的道理太深奥,我听不太懂,但是我知道,叶家能有今天,是靠您一点一滴的拼出来的,孩儿也想拼一把,一来保卫乡梓,二来给您搏一场富贵。”
随着三壮的言辞恳切话落下,在场人皆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景晟也略显惊讶地看着眼前身形越发强壮的三壮,再想想自己那个整日读书,也没啥进步的废物儿子,说实话他心里是万分羡慕叶琛的。
叶琛的神情连连变化,终于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搀扶起三壮,摸着三壮的头说道,“孩子,虽然当时我也嘲笑你二伯母不敢让孩子去争一争前途,可当事情落在为父头上,我其实也是一样。”
“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呢,县尉这个位置,现在就是个火炉,父亲担心啊。”
三壮昂首道,“爹,三壮已经不是昔日的三壮了,您且让我去试试,若是不成,我自会辞去官职,莫要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嗯!”叶琛无奈的点头。
看向郡守的表情则越发的不善,连昔日的同窗之情都没有了。
可县令景晟却一脸的不在乎,举起酒杯道,“我就知道,叶家能有今天,自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比的,诸位且起身痛饮,庆祝咱们北海县喜得县尉。”
众人轰然起身称赞。
就这样,三壮也头一次以成年人的身份入席,跟着胡吃海塞。
而到了下午的时候,这个并不丰盛的酒宴,却喝得众人酩酊大醉。
尤其是县令景晟,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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