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们考场第四个离开的，前三个掐时间掐在考试结束前三十分钟准时交卷，在一众人闷头唰唰唰写字的声音中异军突起，面对所有人敬佩的注目礼中将卷子风轻云淡地交在前面讲台上。
程落交卷子前，发现宋衫影也已经写完了。他没有着急交卷子，坐在座位上撕了草稿纸折小人。
虽然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提前知道卷子所以有恃无恐，但程落觉得他有点闲的过分了。
宋衫影手指翻飞，很快就叠出了三个小人，有手有脚，并排站在一起。
程落左眼皮重重一跳。
他似乎在用这个三个小人表演一出戏剧，原本这三个小人是一起的，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三人似乎吵了起来，起了冲突。
另外两个小人离开了其中一个小人，宋衫影把那两个小人放在掌心里，然后攥拳捶扁了那个被隔离出来的小人。
小身躯被砸成了扁扁的肉饼，拳头抬起时只有一个小脑袋因为惯力弹性萎靡不振地伸出来。
程落唰的一声站起来拿着卷子交到讲台上，离开前她瞥了宋衫影一眼，见到那人正在把那个砸扁的小人撕成碎片。
满桌纸屑，一片狼藉，小人变成了垃圾。
宋衫影抬眸对程落微笑，那双从来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深处种种情绪的瞳眸，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对程落表现出恶意。
程落也不管监考老师有没有在看，目不转视的与宋衫影视线相对，抬手，用拇指在脖颈上重重划出一道横。
杀了你。总有一天。
裙摆飞如彼岸花花瓣，那一刹那，不远处的海浪声在耳边震耳欲聋，拍打声仿佛要击碎整个世界。
宋衫影眼见着红眸少女走出教室，低头，那手指摆弄着掌心里两个小人，片刻后，突然感觉无聊至极。
然后抬手撕碎了剩余的两个小人。
三个小人不复存在，只剩下满桌狼藉碎片。
程落刚走出考场，就看见唐境泽倚在墙边，天光在他身侧镀上了一层明亮的光晕，他抬眸见等待的人已来，长腿站直，银白发丝荡在肩旁。
“表情怎么凶神恶煞的，谁惹你了？”
程落没回答，只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说答案不言而喻。
他挠挠头，凑过去看她，“带你去超市？”
“不去。”跟闹别扭似的，虽然真正惹她的人并不是他。
“去吧去吧，请你吃好吃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牵过少女白嫩小手，将人强行拉走。
微微粗粝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擦安抚，红眸少女撇撇嘴，但眼中的火气却不自觉地下降了几分。
超市有卖那种大筒用勺子挖的冰淇淋，一个小冰淇淋球一块五一个，程落一口气要了六个，堆在塑料碗里像一座小山。
唐境泽无奈摇摇头，自己要了两个小冰淇淋球，扫手机付了钱。
海城一中有一个室外游泳池，因为海城天气连年温热，所以游泳池一直都是开放着的。
今天考试没人来，唐境泽和程落坐在游泳池旁的长椅上，感受着游泳池旁清风吹过来时带起来的微凉水汽。
程落用勺子挖冰淇淋球，奶味掺杂着冰屑在嘴里化开。
“你同夜凝和林梦然说了吗？”
玫瑰花香扑面而来，瑰丽花朵含苞欲放。
“说了。”程落低头挖开一个新的冰淇淋球。
那是在昨晚教夜凝做题的时候说的。夜凝做题做累了，想休息休息，三个人唠唠嗑，第一个话题就是问程落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总得跟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那个死神npc说和你是同一个人。”
只有三个人的寝室，安静的夜晚，程落难得有些紧张，见夜凝和林梦然都盯着自己，于是将自己的过去全都托盘而出。
“……所以你是人格分裂？”林梦然看着程落。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在死后为什么我会分裂成程湘南来，或者说程湘南为什么会分裂出我来。因为事实上，我还有5％的记忆没有恢复。”
林梦然：“那你在孤儿院长大再到你进入游戏的这段记忆是假的喽。”
程落：“不是。是真的。但是我没想起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夜凝：“可能就是在你没有恢复的那5％的记忆里。所以我那时在医院里看到的……”
“嗯。应该就是我自杀后被推入了医院，但是那时没有抢救过来。”
林梦然：“等等，你为什么在医院？”
于是夜凝又顺着这个问题讲到了她的过去。
然而这回连程落都惊讶了。
“你前世身体居然这么弱？”
“嗯。非常弱，必须要靠轮椅才能出行，而且不能长时间活动。”
但是在游戏里，她获得了一副比任何人都要强的身体，完全没有办法让人联想到她病弱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这么强，前世是什么警校的学生呢。那你那些用枪和格斗的技能都是从哪儿学的？”
“游戏上。我在医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除了画画就是看小说玩游戏，那些招式我都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了。”
林梦然目瞪口呆：“这都可以……”
“看来，比起你们的前世，我的过去倒显得平平无奇了。”
“说起来还没问过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我吗？不小心摔下楼梯死了。”
夜凝：“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良久，林梦然突然问道：“你们的父母，对你们怎么样？”
夜凝：“我父母吗？对我挺好的。因为我病弱，他们一直对我很愧疚，觉得是他们不好，才让我一出生就得了这种病。但是我的病实际上和他们没关系，反倒是一直以来我一直在给他们添麻烦。”
她的父母都各自有稳定的工作，负担她的住院费用不成问题，但这种长久以来的精神折磨总是让他们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会离他们而去。
他们对夜凝的希望也不过是夜凝能快快乐乐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如果有一天能等到奇迹彻底恢复，他们也别无所求了。
他们做父母的，只希望自己女儿能平平安安，多活在这世上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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