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主事，明明是他找我的麻烦！”
许丰泉如此颠倒黑白，罗寄岚是真的不乐意了。
他想和许丰泉争辩，然而许丰泉并不理会他。
他手里拿着几块驿符，自顾自地比较观察着，仿佛身边没有罗寄岚这个人一样。
值房里除了罗寄岚和许丰泉是主事外，其余三个加上刚刚离开的汪铎都为经承，专门负责办理文件文书。
书卷翻过的唰唰声，压抑了罗寄岚的愤怒。
转头一看，其余众人皆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情，显得预备发作的他无所事事了。
罗寄岚此刻想起了傅春深的叮嘱，知道现在不能逞一时之气。
于是他好好坐在书案前，挺胸昂首，就盯着许丰泉看。
许丰泉看着驿符，罗寄岚也看着驿符。
驿符其中之一的功用是差使人员出行的凭证，若在京官员离京办差需要住驿站，就必须有这样一个符牌。
而许丰泉手上拿着的是金牌信符，牌上有篆文“皇帝圣旨”四字；左有“合当差发”，右有“不信者斩”。
这驿符是用于与外商的茶马交易，看样子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许丰泉反复比对。
不过许丰泉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明显是没有想要罗寄岚掺合此事。
但罗寄岚想看得清楚些，便往前凑得越近，恰好离许丰泉还有一步距离时，他伸手拦着道：“罗少爷现在又想找我的麻烦了吗？”
这话说得真不中听。
许丰泉忽地起身，将罗寄岚甩在身后，他去往那些经承的面前，一一拿着令牌，同他们询问。
虽然他们说的小声，但罗寄岚也能听见，他们说的是——“这几块信符字体相同，色泽相同，长宽大小也分毫不差，实在区别不出来。”
许丰泉面带愁容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比较着这二者的差异。
日头现在高悬，值房里更是亮堂，但就是阳光再好，还是不能分辨。
罗寄岚开口问许丰泉道：“许主事喜欢斗鸡吗？”
许丰泉抬头，冷冷看了罗寄岚一眼，回答说：“并不喜欢。”
罗寄岚继续问：“那许主事喜欢赌博吗？”
见罗寄岚的神色，许丰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喜欢。”
罗寄岚颔首：“那许主事肯定是没有去过云赌场，也没有去过里面的贵宾席位了。”
许丰泉侧过身，对着罗寄岚道：“罗少爷，若你无事，可以自己找点事做，我现在很忙，没工夫与你闲聊。”
许丰泉捏着这两块令牌，站起身来，似乎进去里面，要与吕岩商量。
罗寄岚对他说：“许主事，你没有去过云赌场，也没有去过里面的贵宾席位，那肯定是不知道，如何比较信托的令牌是真是假。”
在值房，罗寄岚的话，难得这么游刃有余过。
许丰泉犹豫回过头，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你有办法区分这几块信符？”
罗寄岚其实也很忐忑，但他点头道：“我可以试一试，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秤？”
在罗寄岚问许丰泉问题时，其余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投向他了。
他们原以为他是受不住他们的冷待，本性暴露出来，要讲一些上不得门道的事。
可惜他说可以一试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角。
然而真将秤搬了出来，他们忽然意识到，这种辨别方法其实是可行的。
此法并不难，只是他们刚才一时间没有想到而已。
罗寄岚直接用秤称了金牌信符的重量，从五块令牌里，挑出了两块假的出来。
铸造金牌信符都是铜块，官府里发行的金牌信符所用的铜块出自的是同一批，重量自然是相差无几。
而假的信符则是由别的铜块所制造，纵然尽量选了色泽相似的材料，但开采出来的铜不一样，里头含有的杂质也不同，自然造出来的重量也不同。
罗寄岚将真的金牌信符奉上，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罗寄岚道：“许主事，这下你还要说我是来车驾司玩的吗？”
对一个人的固有印象并不会轻易改变，但罗寄岚确实帮他分出了真假符牌，许丰泉纠结着脸色，说道：“……多谢。”
而在下的一个人嗤笑一声：“不过雕虫小技，现在还想要讨功？你以为你自己是凭着这种本事进的车驾司当的主事吗？”
那个人的话似乎点醒了其他的人，他们纷纷坐下，继续手头的事务，留罗寄岚一个人站着尴尬。
的确，他从天而降补主事的缺，也就相当于堵了一次底下官员的晋升之路。
他们有所怨气，也很正常。
但心里理解，但不代表罗寄岚认同。
他一向是怼天怼地的，刚才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便回道：“连我这种雕虫小技也比不过的人，你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里？”
那些人输了一筹，自然不说话了。
正好此时，汪铎从里头的值房里出来，见到罗寄岚神气地站在那里，又冷哼了一声。
他进去哼哼，出来也哼哼，是得了猪瘟吗？罗寄岚在心底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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