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茂林院说着闲话落井下石，三房早就炸开了锅。
元太太看着自己愚不可及的蠢儿子，心火真是一茬一茬往外冒，可她又舍不得打，只能把脾气发给罗显贴身的仆从。
“劝诫不了主子，算个什么忠仆？”元太太朝着那位小厮身上丢上一杯滚烫的热茶，叫身边的妈妈给他发卖了去。
那小厮哭着叫喊，说是爷自己硬要去衙门，怎么劝也劝不住。然而罗显跪在地上，不置一词。
元太太简直是气得头昏眼花，她捶着胸口哀叹着：“显儿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我让你去求商氏原谅，你却跑去签了放妻书？你也不想想，这门亲是该断的吗？！”
罗显却梗着脖子道：“娘，我讨厌那个商氏，您也不是也嫌她生不出孩子来吗？和离了又有什么不好？芸芸如今有孕了，我要将她娶进门来。”
听到“芸芸有孕”，元太太气狠的表情也缓和了一瞬，但她还是道：“有孕……有孕你可以让商氏将她抬进门做妾，何苦要与商氏和离？”
罗显却道：“娘，我又不是没与商氏商量过，但她总说有芸芸就没她！这回我与她说芸芸有孕了，她也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如此毒妇，留在家里干什么？”
她让罗显去尚书府将商禾带回家，他跑去同人家说他在外有了孩子？
元太太看着罗显，实在不相信她这个儿子会蠢到这个地步，她心痛难忍，哀嚎道：“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惯会作死的儿子！”
罗姝听闻了她嫂子与她哥和离的消息，早早跑过来看热闹，听母亲如此骂罗显，她在一边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母亲惯的吗？您惯出这么一个好儿子，如今可高兴了？”
元太太瞪着罗姝骂道：“这没你说话的份儿！滚回你的房里去！”
但罗姝偏不，她非要在这里看着元太太教训罗显，她叫人上了一壶茶和糕点，就坐在一边慢慢地瞧。
元太太看着这一儿一女，实在是气得昏了头，直接晕了过去。
而听到元太太晕过去的消息，徐姚纨让下面的管事都出去，只留下嘉兴居过来传话的金妈妈。
她拍手称快道：“前几日还来大房耀武扬威，说什么他们爷做事恭谨，原来是在她儿子这里等着！罗显这个小贱畜，从小恶到大，事事顺心顺意，终于把自己填阴沟里去了！”
这才刚和离，暂时瞧不出什么，但日子久了，就知道没了商尚书这个岳家，罗显能沦落到什么地步。
这侯府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前几日三房嚣张得紧，如今轮到大房来笑了。
刚刚傅春深也派人来传话，称话已经给江世子带到，结果如何，就要看天命了。
见三房这么倒霉，徐姚纨便觉得这次肯定能成。
爽气完后，徐姚纨笑着对金妈妈说：“妈妈刚才道，老太太觉得文哥儿媳妇晚上抄经太辛苦，要她直接在嘉兴居歇下？”
金妈妈在二房受了一夜的磋磨，那股趾高气扬的精神气也没了，低眉顺眼道：“老太太确是如此说的。”
徐姚纨冷哼一声，道：“老太太不如直接说，让文哥儿媳妇直接住在嘉兴居，从此不要回来了。”
金妈妈惶恐道：“世子太太，这话可说不得。”
徐姚纨不理会金妈妈的惶恐，而是问她道：“金妈妈。听说你有个儿子一直想在府里找个差事做，但老太太却一直不放话是吗？”
“老太太这人就是如此刻薄阴毒，她就是见不得谁好，谁一好她就使上她那阴毒的劲，把别人的欢心全都搅散！”
金妈妈也没想到徐姚纨在她面前讲话如此不避讳，仿佛不怕她将此事报给老太太一样。
她立马跪下来，对徐姚纨道：“世子太太，您今日说的话奴婢就当没听见。”
徐姚纨笑得张狂：“金妈妈你怕什么？你屋里扎的那个小人，不也是想老太太早点去死吗？”
徐姚纨赤裸裸地将金妈妈阴暗的心思揭穿，她跪着的腿顿时软了下来……那个东西，她明明藏得隐蔽，世子太太怎么会知道？
“恰好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徐姚纨忽然低了声音，对金妈妈说道，“妈妈，你可得帮我啊。”
徐姚纨此刻的声音，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一般恐怖，金妈妈抬头看着她那张脸，背后汗涔涔的，一片发凉。
她颤声问：“您……想我如何帮您？”
徐姚纨直起身子，只说了一句：“老太太近日不是在吃药吗？”
金妈妈称是。
徐姚纨用冷静的眼光看着金妈妈，说：“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因为病痛走也是常事。等老太太走后，嘉兴居的人我定会好好安排，还有金妈妈你那个赌棍儿子。”
金妈妈犹豫半响，再次称了是。
之后金妈妈去嘉兴居复命，老太太正卧病在床，掀翻了丫鬟送来的药碗。
老太太下了令，碎瓷片不许扫，必须让那丫鬟用手捡起。
丫鬟一个不小心，手上沾了血，老太太心里才畅快许多。
金妈妈立在床边，看着老太太扭曲干枯的脸，忽然想起，当年她刚到老太太身边做事时，她也就是任性霸道了些，并不会这样故意刻薄下人。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是老侯爷一次又一次偏心姨娘，让当年的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一次又一次被要求大度，慢慢地，憋在心里的气化了脓，成了拔不掉的毒疮。
她开始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在了她们这些反抗不了的下人身上。
金妈妈叫了人重新去熬汤药，小心伺候着床上的老太太。
她能闻到老太太身上那毒疮的味道，那是溃烂腐烂的味道，就像死人的气息。
金妈妈心想，老太太痛苦了半辈子，确实也该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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