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如此，你也要走这一步吗？”
冉嫮的话，让宁慧僵在原地，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洁白细嫩，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即便父皇不像宠爱长安一样宠爱自己，但是身为公主应得的尊贵，自己一直都享有着，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不堪。
而且，就算是琛贵妃，也从来不为难自己。反倒是对着母妃说，宁慧贴心，姐姐好福气。
就算是太子，琛贵妃也从来不为难，也不在父皇面前说些什么。
她做到了一个宠妃不该做的事情，宽容大度。
可是，自己身为一个女儿，自己的母妃，母妃的母家，都因冉氏姐弟而遭遇灭顶之灾，即使自己知道错不在她们两人。
冉嫮看着眼前的女孩，“你母妃知道吗？”
“宁慧不知道琛贵妃娘娘在说什么。”
看着负隅顽抗的宁慧，冉嫮不准备再跟她婉转了，“我问，你对长安下手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母妃指使？ ”
冉嫮微哑的声音，冷淡却没有什么怒气。仿佛在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宁慧眼眶通红，“与母妃无关。”
确实与惠妃没有关系，惠妃还被关在宜庆宫里，怎么可能指使她对长安下手呢？
“宁慧公主，长安才刚刚满周岁。”冉嫮道，“你对着他伸手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她到长安宫来说要探视长安，琛贵妃看上去毫不设防叫人领了她去内室看。
长安雪白可爱，仿佛认识她一样，看见了她进来，还笑着对她爬过去。
宁慧看着长安露出了一个不自觉的微笑来，在觅霜的指导下还抱了抱长安。
冉嫮身后的觅霜，拿出了一个布包，“宁慧公主下的药也算是用了心思。可是，奴婢想问一句，既然不舍对小主子下手，公主又何必来这么一遭？”
宁慧下药的手段粗糙极了，仿佛就是在告诉觅霜自己对长安下手了，叫冉嫮赶紧发现似的。
宁慧自嘲一笑，“是啊，我就是这样，左不成右不妥。想为母妃报仇鱼死网破，却又不忍伤害长安。”
她起身跪了下来，“都是宁慧的错，琛贵妃娘娘赐罪吧。”
“你若是珍惜你母妃，就该知道，皇上想将你婚事早早定下的苦心。”冉嫮道。
“身为女儿，又怎么忍心看母亲受罪身死，自己却为避免祸端嫁出皇宫？”
“愚蠢。”冉嫮叹息，“惠妃姐姐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来？”
宁慧闭眼流泪。
皇帝走进来，坐在了冉嫮身边，看着跪在堂下的女儿，轻声道：“宁慧，琛贵妃对你，不可谓不用心了。”
“宁慧知道...”
皇帝打断她，“你不知道。”
看着宁慧抬起头来，皇帝神色无喜无悲，“当初，赫多人的王子来皇城觐见，向朕求娶身份合适的贵女，以结两邦友好。”
宁慧心跳漏跳一拍，她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坐在皇帝身边面无表情的冉嫮。
“是，你的身份最为合适。若是娇娇是不能容下你的，她不会示意长安侯去推拒赫多人的意图。”
皇帝道：“这话，在你小妹妹夭折那时，我也对你母妃说过。”
“娇娇总对你母妃说宁慧贴心，是叫她不必再多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叫她珍惜身边的人，也是希望你母妃多为你考虑。”
“可惜，总归人贪心不足，却是竹篮打水。”
皇帝冷冷的话语，叫宁慧都忘记了哭。母妃，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她没有对自己说过啊...
宁慧浑身冰冷，她看向冉嫮，只见冉嫮回望向她，漆黑的眼睛里，却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宁慧垂下头去，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要做什么。母妃她不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是为什么？
“朕现在依旧有两个选择给你。”皇帝道，“你对自己弟弟下手，朕不能容忍。但是念在你尚有良知，也算是自己认错了。”
“朕给你选的几个人里，你若有中意的，今年就立即完婚。”皇帝微微俯身，“第二个，就是为国祈福，清修去吧。”
宁慧又哭又笑，她道：“父皇，女儿这样的人，能做好一个主母，能做好一个母亲吗？”
她是一个被亲生母亲利用到极致的人。她要怎么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呢？
皇帝叹息摆手，“既如此，那你便去护国寺旁，立庵清修吧。”
宁慧不再说话，她对着皇帝和冉嫮深深地磕下头去，“宁慧，多谢父皇，也谢谢琛贵妃娘娘，回护之情。宁慧有错，只愿余生佛前祈求，愿娘娘身体康健，长安平安长大。”
冉嫮终于出声道：“你自己保重。”
“父皇，临出发前，女儿可以见母妃最后一面吗？”宁慧走出长安宫前，回身问道。
“准。”
皇上在护国寺旁给宁慧公主立庵清修的事情没有在前朝兴起什么风浪来，倒是百姓们不知内情，都道皇室有心，都感念宁慧公主的大义。
宜庆宫
看着褪去钗环一身素衣的宁慧，惠妃神情复杂，“你要去清修？你父皇的意思还是？”
“母妃是想问，琛贵妃娘娘是否有按照母妃所想，对女儿有所照拂，是吗？”宁慧微微一笑，“母妃，琛贵妃娘娘，是女儿所见，最好的人。”
惠妃已经衰老许多似的，脸庞上的细纹和鬓间白发都显示出这个女人的落魄来。她不知道宁慧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她隐隐有预感，这个自己唯一的女儿，似乎也被自己推开的远远的了。
“母妃，女儿了解了一些关于西北边关的事情，知道了寒沙关外是怎么样的情景。”
惠妃听见宁辉的话，心里瞬间明白了，宁慧都知道了？
“您明知道琛贵妃娘娘对女儿的...她为宁慧花了心思，付出了代价...”宁慧哽咽，她指着颓然坐在位子上的惠妃，“您却什么都不说...您知道我会鱼死网破对长安做些什么，对不对？”
“所以，我房里的那些药包...都是您已经准备好的...”
“到这个地步了，您还要利用我...”
看惠妃不说话，宁慧自己擦干眼泪，她深吸一口气，“母妃，我决心做我自己了。我会在庵中清修，用余生为琛贵妃祈福。为父皇，为大泽。”
“却不会再为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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