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
皇帝拂袖而去。
其余众臣都陆续起身,神色怪异地看着前方那道孤零零跪着的身影,多是不解。
四位皇子不约而同地看着姜云逸,各自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离去。
只有九皇子丢下一句:“齐国公真社稷栋梁也!”
颜夫子被两个小太监搀起,神色复杂地望着前方那道身影,叹了口气:“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必遭非常之难。”
赵张管三位夫子也都摇头叹息,以他们的境界,当然能理解姜云逸为什么这样做。但身为天下文道领袖,他们也有他们的立场,今日大好形势,却未竟全功,属实可惜。
“那姜氏小儿上蹿下跳,仰赖的无非便是圣眷,如今恶了陛下,且看他如何收场!”
“那小子不会以为稍微转圜几句就能让公侯们感激涕零吧?呵呵。”
文仲谋与黄玉并肩而行,听着身旁的议论纷纷,二人皆是面无表情。
“你怎么看?”
待到了朱雀门口,文仲谋终于先开了口,却听黄玉面无表情地道:“我用眼看。”
文仲谋脸一黑,怒道:“你是不是被那小子带歪了?”
黄玉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道:“就问你敢不敢?”
文仲谋面色一僵,旋即不屑地道:“说得跟你敢似得?”
二人分道扬镳。
太极殿中,寂静无声。
姜云逸终于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环顾大殿,已然空荡无一人。
走出大殿,就看到一道身影在那里踱来踱去,满是焦躁不安。待听到动静,当即回过身来,笑脸相迎,一脸忐忑又期待地道:“国公爷,城东造纸坊的事,还作数不?”
姜云逸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为什么不作数?”
步青云闻言松了一口气,跟在姜云逸身后就往外走。
“国公爷,您今日万般都好,唯独不该恶了陛下呀?”
临到宫门口,步青云终于忍不住还是多了一句嘴。
姜云逸嗤之以鼻,旋即信念一动,问道:“世家子也在意圣眷的么?”
步青云惊愕地道:“怎不在乎?能不能做朝官,要四公三侯点头,能做到做大的官,却主要看陛下的意思呀,尤其是两千石的上卿,没有陛下点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姜云逸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齐国公且留步,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一个小黄门小跑着追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没有像赵博文那样端着架子宣圣谕。
姜云逸叹了口气,转身跟着小黄门往回走。只留下步青云愕然当场,这不刚闹翻么?怎么又马上召见?旋即,他便转为欣喜,陛下虽然不高兴,但仍然非常看重齐国公。
想通了其中关节,步青云感觉前途又光明了起来。
姜云逸神色凝重地来到御书房,在门口刚好看到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李温侯右手握着丈八马槊,大马金刀地立于御书房门口,神色不善地审视着姜云逸。
姜云逸朝他拱拱手,没心情和他闲聊,便在对方不善的目光注视下走进御书房。
进门后,看到皇帝已经换了常服,正背对着他,负手立于一张舆图前看得入神。
姜云逸呼出一口浊气,默默跪拜行了一礼,便站起身,安静等候皇帝回神。
“自北燕新君即位以来,连年削减岁币,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朕欲兴师问罪,爱卿可有何良策?”
姬无殇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姜云逸,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问。
姜云逸闻言勃然色变,与世家的斗争才刚有起色,但世家对大周方方面面的渗透还远未整肃,这个时候对外用兵,一旦失败,很容易陷入内外交困之绝境。
他刚想反对,却又生生止住,只能苦笑一声:“臣不通兵事。”
姬无殇审视了姜云逸半晌,确认对方并非托辞,轻呵一声:“姜爱卿曾与人言,十年之内灭一国,莫非是信口开河?”
当!
门外传来一声金石交击之声,显然是门外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恼了。
姜云逸愕然,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无心的一句话,竟勾起了皇帝的野心。
“不知姜爱卿欲灭的,是哪一国啊?”
若是寻常人,或以为皇帝在步步紧逼,姜云逸却能清晰感知到,皇帝在妥协,不伐燕也不是不行,灭其他国也可以。
姜云逸被逼无奈,只能打起精神,沉声道:“陛下,臣之灭国,并非单纯兵事,而是先经济捆绑,再辅以政治威压、文化渗透、内部分化,最终图穷匕见,一战而定之,此策实施非十年不可能建功。伏请陛下三思!”
姬无殇怔怔地望着这个初长成的毛头小子,心中五味杂陈,如此年轻竟有如此老辣的灭国之策,光听他简单分说,再结合这几日的种种表现,当知其所言绝对非虚,一旦实施下去,十年或许真能灭国。
“朕,等不了十年。”
此言一出,姜云逸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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