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十月初四。
一大早,中书内阁宣教司权员外郎胡凡亲自带队下坊试讲。身后跟着四名宣教郎和八名读报郎。
宣教郎是官,读报郎是吏。
往日都是读报,今日却是说书,他自己也是头一遭,但身为宣教司最大的官,面上绝不能怂,心里也不能怂,随机应变罢了。
凡是明相亲自交代的,绝对不是小事。陛下已经北伐,洛都民众情绪还算平稳,并未有太多谣言,这便是报纸署与宣教司共同的功劳。
开战前,报纸便已预热,燕国不轨已被广而告之,是以民间对陛下北伐并无太多不满,反倒是许多人觉得应该狠狠教训一下北燕小儿。
开战后,报纸署和宣教司一直宣扬洛都粮食储备充足,粮价稳定,偶尔报一下前线战果。是以民众完全感受不到这场战争潜藏的巨大风险。
“这位上官驾临清宁坊有何贵干?下吏有什么能效劳的?”
老坊正见乌泱泱来了许多人,为首的还是个秩俸不低的中级官员,当即诚惶诚恐地过来见礼,老腰都不敢直起来。
胡凡上前扶住老坊正,笑道:“陈老,我是胡凡呀,咱们可不是头一次见面了呐?”
老坊正越听越糊涂,自己哪认得这般大的官?他微微抬头看向那张笑脸,竟还真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小胡郎君么?这身新官服料子不错呀?做大官了?”
“你那个徒弟报纸读得可没你好,问啥也说不大清楚。”
两个路过的大婶眼尖,瞧见胡凡后,立刻热情地喊了起来。胡凡身后某位读报郎面色阵红阵白,好不尴尬。
胡凡对这些荤素不忌的大婶早就十分熟悉,应付起来自是得心应手,陪笑寒暄了几句。
老坊正这才惊觉眼前之人是哪个,老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结结巴巴好半晌,才发出声道:“你,你,你,上官怎地一下子便做恁大的官了?”
胡凡强压心中得意,双手合抱朝着皇宫方向拱了拱,尽量平静地道:“托天之幸,跟着明相为陛下办大事,升得比寻常快了些。”
宣教司的一众手下各个神色怪异,胡大人从吏员直升秩比六百石,可是只用了半年光阴。不仅强穿了官吏分野的壁垒,还连续蹿升,虽然眼下只是权员外郎,但宣教司里他最大。
朝中多少中级官员惦记宣教司、统计司郎中的位置,但都被明相强行挡住了,中书舍人竟也只点了一位。
“陈老,今日是来讲故事的,叫大家来听听吧,只当消遣。”
老坊正愕然不已:“上官如此兴师动众,就只是来讲故事?”
胡凡会心一笑:“明相亲自布置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老坊正不敢多问,压下满心狐疑,抬起老锣,重重地敲了三下。
早就习惯了听报的妇人稀稀拉拉聚拢过来,记性好的都开始调戏胡凡。
胡凡好不容易从妇人七嘴八舌的压迫下脱身,开始娓娓道来《鸳鸯梦》。
按照张自在说法,这连环画的受众主要就是吃饱撑的又没太多正事的那帮人。
原本胡凡以为,这下坊讲这等读书人和官家千金的故事不会太顺利。
但没想到,穷书生的男主刚出场,便立刻吸引了妇人们的注意力,初见官家千金的女主发生了点小误会后,一个个都揪心不已。待误会尽释后,一个个又眉开眼笑。
待男主凭借一首《明月几时有?》技惊四座、打动女主时,妇人们竟纷纷叫好。
旋即便是女主父亲郡守大人百般刁难威胁男主,强行棒打鸳鸯,妇人们竟激动得破口大骂郡守狗眼看人低。
待得身陷囹圄的男主听到朝廷开科取士,当即孤注一掷,卖了家中薄田,上洛赶考时,妇人们意见终于出现分化,有的骂男主崽卖爷田不心疼,有的赞他为爱拼命好样的。
男主到了洛都却被同乡坑骗了钱财,衣食无着后,妇人们再次破口大骂。
男主卖诗为生,偶遇报纸署令大人,署令大人考校其才华后,大加赞赏,却并未资助他银钱,只与他立了个赌约,报纸丞提供食宿,若能高中,便来报纸署做官,若考不中,便进报纸署做吏。
妇人们对慧眼识珠的报纸署令大人赞不绝口,直道这天下也不全是贪官污吏,总还是有几个能办人事的官老爷。
终于熬到了科举,妇人们愈发期待。
故事中直接照搬了丙申科举的流程和考题,把满分答卷都堆给了男主。胡凡直接略过如此高深的内容,只夸张地表示考题极难,其他考生极不堪,男主却答得极好。
男主笔试第一名,但三位位高权重的主考官却发生了争执,两位世家公侯出身的主考官说贱民之子岂可为状元郎?势单力孤的明相却坚决为男主主持公道。
妇人破口大骂权贵无耻,盛赞还是明相肯为小老百姓做主。
最终,明相一力坚持下,将事捅到皇帝大老爷那里,皇帝大老爷亲自看了试卷后,大加赞赏男主才华,钦点了男主为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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