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城南石炭场。
虞世学刚完成今日的授课,五十多个贫寒之子立刻飞奔去磕石炭球。
刚下了一场大雪,石炭极为畅销,出货量显然攀升了一截,但虞世学并不欣慰,因为每日多烧一颗石炭球对贫寒之家都是极大的负担。
因为看到了物质激励,更多贫寒之子试着坚持读书,但读书这条路,除了定性这第一道天堑,还有第二道天堑——天分。
在当前物质条件下,只有天赋异禀的穷人家孩子才有可能走通这条路。
当然,大多都抱着识一些字,能找个稍微体面些营生的心思。
这其实也是蛮好的。
第一代识了字,第二代识字的可能性能高一些,就有更多可能跳出世代出大力讨生活的轮回。
“世学兄,又来叨扰了。”
一个略显憔悴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虞世学并无不耐,神色如常地迎了几步。
“世学兄可知,吴郡士子被禁止离洛了。”
王兴平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带来最新消息,似乎仍是心有余悸。
昨夜果然如虞世学所料,朝廷反应超乎想象的激烈,所有江东士子都慌了,便是已经科举上岸的新科进士们也夜不能寐。
人人皆怕自家牵扯进去。
虞世学微微笑道:“这是好事啊,朝廷这其实是在安抚人心,不然何须画蛇添足?”
他没说的是,这其实也是切割江东。
罪魁祸首大概率出在吴郡,把其他五郡士子和吴郡士子区隔开来,防止生出事端。
王兴平苦笑着点点头,虞世学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吴郡士子禁止离洛的消息一出,其他五郡士子噤若寒蝉之余,却也生出了别样心思:别殃及自家便好。
二人进屋坐下后,虞世学道:“兴平兄稍安勿躁,祸兮福之所倚,待风平浪静,恩公当能顺利坐上豫章郡守的位置了。”
王兴平微微一愣,不由苦笑,这家伙大概是不想听他啰嗦了,是以一上来就拿这话堵他的嘴。
也能理解,毕竟,这事儿跟虞世学绝对没有半个钱关系,但却要不厌其烦地听他叨叨叨叨。
“世学兄勿怪,我这实在是六神无主,心中苦闷。我那些同乡好友,平日里指点江山、谈笑风生,真遇大事竟是一个比一个不济事。
稍微有点胆气的,却也脑子不大好使,竟敢串联人去朱雀门逼宫。果真陛下要对江东下死手,哪里会顾忌我等?”
虞世学微微颔首:“兴平兄此言甚是,当此局势尚不明晰之际,独善其身才是正解。”
王兴平微微颔首,只是眉宇间仍旧化不开那分忧虑。
此次江东肯定要有人族灭,除了虞世学这个没有族的异端,焉能不怕?
刚开场就被人家拿话堵死,王兴平却不肯走,只想叫他再开解开解,只能没话找话道:
“听闻朝廷要在洛都立少学了?”
虞世学微微颔首:“兴平兄消息果真灵通,不仅要办少学,还要留出中学的地方,由刚成立的建筑总公司承建。”
王兴平微微颔首:“要建多大规模?”
虞世学细细分说道:“前几日刚去查了洛都户籍,二等及以上一万二千余户,这些人家肯定是能上得起学的。三等户近三万六千,这些户大致也是读得起的。”
王兴平狠狠吃了一惊:“这么多?这少学规模怕不是要比肩洛东考场了?朝廷拿得出手如此多钱么?”
虞世学微微一笑:“明相何时自己出过钱?”
王兴平有些无语,这倒是真的。
虞世学却不厌其烦解释道:“洛东考场,文德碑已经成了名胜,上洛士子都要去瞻仰一番,那些商家不仅占到大周文华宝地最核心处的铺子,还扬了名,名利双收概莫如是。
这少学却有所不同,外地士子上洛大致是不会去看的,但从少学里走出来的,尤其是家境不甚富裕的,总归要念恩主几分情谊,这倒是比考场扬名来得更实在些。”
王兴平听得一愣一愣,细细思量,忽地醒悟过来,心中暗暗腹诽,却也怦然心动道:“此次若是平安无事,我王氏可否纳一份捐?”
虞世学起身从小桌抽屉里取出一份自己画的简图,递过去,解释道:
“兴平兄,我是这样想的,先期在洛都建三座少学,城南少学专门招收四五等户子弟入学,免学费,半工半读,少学中学规模控制在三千人的样子,征地与校舍大致需要一千万钱。”
王兴平掐指一算,诧异道:“三千人的校舍,千万钱便够了?听说洛东考场整整花了二万万钱呢。”
虞世学点头道:“洛东考场代表国朝体面,至少用料和布局还是极大气的,城南少学招收的是四五等户子弟,不需要那般讲究,只要盖结实、不漏风就行。”
王兴平微微恍然,觉得颇有道理,望望窗外稀稀拉拉磕石炭球的黑泥鳅,有机会读书已经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的确没什么讲究的道理,他转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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