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苏语正欲催动万尸傀,厉喝:“你还不动手!”
“动手?”黑衣女子缓缓转头,眼瞳里闪过一丝讥诮,“蓝苏语,你还没看明白?”
她抬手指向沈清禾:“此人命数缠绕天地因果,非你我所能斩断。我奉主上之命前来,是看你如何了却这场劫,不是来替你填无底深坑。”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开始模糊,如墨滴入水般化开,“此间事了,你好自为之。”
“站住!”
蓝苏语嘶声欲阻,只抓住一缕消散的黑烟。
黑衣女子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
只余话言在空中轻荡,非你我所能斩断。
蓝苏语僵在原地,指尖发冷。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又猛地抬头盯住沈清禾:“不可能……你明明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
因她见沈清禾眼中的光,像深潭映着天光,也映着她自己此刻扭曲的倒影。
“不……”蓝苏语摇头,踉跄后退,“我不信……我耗费五年心血,为你布局至此,你怎可能……”
她突然疯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夜枭:“好!好!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也要你记住今日!记住我蓝苏语,是耗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在你心上剐一刀的人!”
她咬破舌尖,第二口精血喷出!
幽蓝色的火,于空中凝成一道逆天符咒,直灌入万尸傀眉心。
巨人仰天狂啸,身躯再度暴涨。
这一次,它体表的腐肉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漆黑如铁的骨骼,每根骨刺都燃起幽蓝火焰。
它双掌再合,掌风所过,空气被烧得扭曲嘶鸣。
萧傲然双剑齐出,剑芒撞上掌风,只撑三息便被震飞。
他踉跄落地,虎口崩裂,血顺着剑柄滴落。
沈清禾横琴欲挡,可琴弦又断两根,只剩三弦颤动。
她抬眼望向压顶巨掌,唇边血痕未干,眼中无惧色。
千钧一发。
天地忽静。
风停,雾凝,连焚天巨掌也悬在沈清禾头顶三尺,再不得寸进。
万道金光自九天垂落,如雨如瀑,笼罩四野。
金光中,七彩云霞织成阶,一道身影踏霞而下。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女子,她披着星辰为纬、月光为经的长袍,发髻高绾如昆仑玉柱,眉目慈悲如沧海初平。
她只静静立在那里,整片枯木岭的戾气、怨气、死气,便如朝露见阳,悄然消融。
沈清禾怔怔望着,本能屈膝。
萧傲然慌忙伏倒,额触焦土。
唯有蓝苏语,她瞪着身影,浑身发抖,却嘶声喊:“女娲娘娘!您既亲临,为何拦我?她……她是白矖转世!您该一并带走!”
女娲缓缓转眸,目光落蓝苏语身上,眼神悲悯如看迷途稚子:“痴儿,你确是腾蛇转世,此番下凡,渡的是亲情劫,你父功高震主,你欲以身代劫,保全满门,此心本是善。”
蓝苏语浑身剧颤。
“可你执念太深,以杀证道,已堕魔途。”女娲轻叹,“为全一家,屠戮万家,为证己道,祸乱苍生,腾蛇,你忘了当初为何下界么?”
“我……我没忘……”蓝苏语眼中血泪滚落,“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凭什么我要忍受这些,凭什么——”
“凭什么?她不是白矖,却活得比你更像个人?”女娲截断她,温淡如洪钟,“你看看她。”
蓝苏语看向沈清禾。
白衣染血,琴弦崩断,立如松竹。
眼睛清澈,坚定,悲悯。
“她身负天煞孤星之命,生而被弃,活不过十八。”女娲一字一句,“可她从未将这份苦,加诸他人之身。
你为保一家,炼毒尸、引战祸。
她为护苍生,耗真元、渡死劫。
蓝苏语,你说天道不公,可天道从未薄待你,是你自己,选错了路。”
蓝苏语瘫软在地。
她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地上六具皇子尸身,远处被毒尸摧毁的村庄焦土……
五年心血,一场空。
不止一场空,她造就无边杀孽。
“腾蛇随我回仙岛。”女娲伸手,掌心金光流转,“此番劫数未尽,你需在补天石前静思千年,洗净这身罪业。”
蓝苏语抬头,泪已流干。
她缓缓起身,朝着女娲深深拜下,再无半句争辩。
金光笼罩前,她蓦然转首,看向沈清禾。
眼神复杂如深渊,有恨,不甘,有悔,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空茫。
“那她呢?”蓝苏语指向沈清禾,指甲掐进掌心,“她若不是白矖,为何……”
话音未落,沈清禾倏地伏身叩首,额头抵着焦土,道:“娘娘……晚辈斗胆,有一事恳求。”
女娲静立未语,只轻轻颔首。
“十六年前。”沈清禾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晚辈生母为除心魔祸世,只身入洞庭府镇压,至今……音讯全无,我是近日来入梦才知晓的……”
她喉间发紧,“晚辈修为低微,虽知母亲被困之处,却无力破开禁制……求娘娘慈悲,救母亲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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