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撕裂躯体的剧痛并未降临。
浑浊的水面之上,那庞大如小山丘的狗头鳗头颅,竟诡异地凝滞着。那双泛着幽冷金芒的巨眼,漠然掠过下方惊惶如雀的众人与嘶声咒骂、状若癫狂的水寿传,最终,以一种近乎时间凝固的缓慢,沉沉地定格在我和小道士身上。
巨大的头颅堪堪抵住动荡的水面,喉间滚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呜咽。那声音里再无半分暴戾凶煞,倒似穿透了千载幽暗的囚笼,裹挟着无尽岁月积压的苦痛与一丝微弱到近乎虚幻的希冀,沉沉地、疲惫地叹息。
小道士浑身湿透,水珠顺着他鸦羽般的长睫悄然滑落,滴在紧抿的淡色唇瓣上。他凝视着那双近在咫尺、蕴藏非人智慧与复杂情绪的巨瞳,眸底似有极淡的流光一掠而过。他并未急切,甚至显得有些倦怠,只是略略抬了抬线条优美的下颌,声音清泠泠的,穿透浑浊的水声与令人窒息的死寂,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却又奇异地带着令人心安的笃定:“它…非噬人。”他顿了顿,纤长如玉的手指随意地朝头顶那片幽暗的穹窿一点:“欲送我等…登顶。”言罢,才慢悠悠地转向青铜柱上的小八,语调平缓得像在吩咐添茶:“王兄,有劳,移步鳗首。”
“啥?!上…上它头?!”小八吓得魂飞天外,盯着那布满狰狞骨刺、犹如地狱恶鬼头颅般的巨物,结巴道:“半…半仙!这玩笑可要命了!这玩意儿凶得紧……俺,俺不敢.”
“聒噪!”桑鱼柳眉倒竖,一声清叱未落,人已如一道旋风欺近,抬脚便是一个干脆利落、力道十足的“助推”——狠狠踹在小八撅起的、湿漉漉的屁股上!“水都没过腿了!还磨叽!给老娘上去!”
“嗷——!”小八猝不及防,像个被大力抽射的蹴鞠,手舞足蹈、怪叫着,“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摔在狗头鳗巨大头颅上。冰冷滑腻、带着浓重腥气的触感瞬间激得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扒住了一块凸起的、硌手的骨棱。
“抓稳!”小道士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随口提醒一句。他甚至微微侧头,似乎想避开溅起的水花。
狗头鳗头颅只是微微一动,竟真如山岳般稳固,给惊魂未定的众人提供了一个短暂却珍贵的喘息之地。水寿传死死抓着通天柱,脸色惨白如死人,嘴唇哆嗦着,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快!快动手啊!水又上来了点!”
有了这意外的“浮台”,小八勉强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穹顶。那里并非预想中的普通机括,而是一面直径足有一丈的“浑圆青铜巨盘”,它深深嵌在冰冷坚硬的岩石穹顶之中。盘面并非光滑,而是密密麻麻布满了深浅不一、大小各异的凹坑,排列组合玄奥莫测,赫然构成一幅浩瀚无垠的星图!星图的核心处,三个深邃不见底的圆孔呈森冷的品字形排列,幽暗如通往九幽的入口。
薛嵬借着我腕上那点微弱、幽蓝的电子光,眯起眼,努力辨识孔洞边缘模糊的纹路:“这云雷纹的变体……还有这线条走势……”他这位现代考古高材生,面对这跨越时空的古老造物,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一旁的小道士掷地有声:“昆仑神纹,西王母遗泽。”
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似穿越时空的一次对话.一者凝重探究,一者古井无波,经此印证,我心头凛然,寒意更甚。这星图散发着源自秦朝甚至更早的莽荒与神圣气息,整个青铜盘冰冷沉寂,却又仿佛内蕴着吞吐星河的磅礴威能!
“俺的亲娘祖奶奶……”小八趴在湿滑冰冷的鳗头上,饶是他耳力过人,但面对眼前复杂的机关,此刻也觉头皮发炸,脊背发凉,“这他娘的是锁?这分明是神仙老爷用来锁天门的玩意儿!是沟通天地的法器啊!”
“嗯。”小道士淡淡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他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星盘,语速依旧是不紧不慢,仿佛在闲庭信步中点评一幅字画:“‘星宿璇玑锁’,西王母秘传。核心三孔,应‘三青鸟’,乃西王母座前信使。周天凹坑,对应诸天星宿分野。”他指尖随意虚点几处,“寻‘参’宿(三星并立)、‘商’宿(心宿三星,属离火)、‘北斗璇玑’(七星斗柄)之宿位。凹坑底部,必有微不可查之雕纹,示开启所需嵌入物之形。”寥寥数语,直指关窍。
薛嵬立刻接上,语速快而精准,带着考古学者特有的严谨:“秦时期以水德王天下,尊北方黑帝颛顼!关键枢纽,必在北方玄武七宿之域!小八,找找有龟蛇交缠图案的凹坑!细辨坑底纹路!”
我和小八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参商北斗,什么玄武黑帝,简直比天书还晦涩。小八忍不住小声嘀咕:“早知道上面是这鬼画符的玩意儿,刚才刘大哥和水爷在上面时,就该想法子留个后门再下来啊……”
水寿传闻言,气急败坏地呛咳着吼道:“放你娘的屁!上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摸黑找到开门的法子下来救你们,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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