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光刚刺破薄雾,张符宝便踩着满地碎金匆匆赶来。因父亲张鲁正坐镇米仓山与敌军鏖战,兄长们忙于军务无暇管束,反倒给了她自由出入的机会。远远望见西厢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森严阵势,她忍不住皱起小巧的鼻子——不过是个伤患,父亲竟如此大动干戈,实在小题大做。她哪里晓得,自马超苏醒的消息传出,便有快马连夜驰往米仓山,毕竟张鲁早有严令,此人动向须得第一时间禀报。
未等侍卫通传,张符宝已一把推开雕花木门。屋内,甄宓正半跪在榻前,用银匙轻轻搅动药碗,见有人闯入,惊得险些打翻汤药。马超撑着软垫想要起身行礼,却因气力未复摇晃不已,甄宓慌忙伸手扶住,口中轻声劝道:“使不得,你身上的伤还未......”
“呦,昨儿个还病恹恹要死不活的,这刚醒就不安生,又要折腾宓姐姐!”张符宝柳眉一挑,叉着腰快步上前,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青砖,发出细碎声响。她瞪着马超,眼底却藏不住好奇打量。
马超面色微赧,强撑着坐直身子,抱拳行礼:“昨日便想谢过张姑娘,若无那些珍贵药材,在下这条命怕是......”他话音一顿,昨夜华佗虽未详述药材来历,可瞧门外侍卫对眼前少女毕恭毕敬的模样,再想起那株散发莹光的“九窍玲珑芝”,心中已然明了——此女绝非寻常人家的姑娘,能拿出如此稀世灵药,背后定是耗费了巨大代价。
“算你还有良心!”张符宝一甩发间流苏,在榻边圆凳上坐下,“我既知道你是马超,这些药自然用得值当!想当年在西凉,马伯父马伯母把我当亲闺女疼,白姐姐、文姬姐姐更是带着我四处玩耍......”她忽地收了玩笑神色,眼圈微微泛红,“后来听闻你在长安遭天子毒手,我急得好几夜睡不着觉,想着西凉那边该乱成什么样了,马伯父伯母得有多伤心......”
她忽地伸手重重拍了拍马超肩膀:“不过现在好了!活着就比什么都强!等你身子养好了,定要风风光光回西凉,让那些人瞧瞧,咱们马家儿郎可没那么容易倒下!”
马超听闻张符宝提及西凉旧事,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深处:“张姑娘与我马家渊源竟这般深厚,改日定要亲自登门拜谢令尊。西凉能熬过最艰难的时节,多亏当年汉中借道运粮之恩。”他刻意将语气放得诚恳,目光却紧紧锁住少女的反应。
张符宝正晃着双腿把玩腰间天师令旗,闻言忽地坐直身子:“可别!我爹这会儿怕是焦头烂额——米仓山正和益州军打得昏天黑地,严颜那老儿凶得很!”她皱着鼻子抱怨,全然未察觉对方试探,“说起来就来气!当年李儒那狐狸,连哄带骗把我带去西凉,说什么‘塞外风光独好’,结果风沙大得睁不开眼!”
回忆起往事,她眉眼弯弯笑出声来:“好在马伯父伯母把我当亲女儿,文姬姐姐教我弹琴,白儿姐姐带我骑马......要不是他们,我早哭着回汉中了!”忽然,她狡黠地眨眨眼,朝马超扮了个鬼脸,“不过嘛,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不撺掇你找李儒先生算账啦!当年他出的那些鬼主意,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早就不生气了!”
马超表面跟着浅笑,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汉中借道、米仓山战事、李儒的牵扯......这些零碎线索在脑中飞速拼凑。他暗自握紧掌心,原来自己竟身处张鲁辖地,而眼前天真烂漫的少女,正是汉中太守之女。更令他在意的是,张符宝口中轻描淡写的“旧事”,背后怕是藏着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
马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榻边软垫,张符宝的话语如重锤般敲在心头。益州与汉中的战火,原是天子借刀杀人的毒计——既清算当年汉中借道西凉押运粮草之"罪",又纵容刘璋扩张以制衡各方。刘璋本就野心勃勃,如今得了名正言顺的借口,自然倾巢而出。
他垂眸望向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伤未痊愈的躯体连坐直都费劲,更遑论驰骋沙场。西凉如今生死未卜,若张鲁为解益州之困,将他作为求和筹码交出去......想到此处,马超背脊发凉。当年刘璋的两个兄长死于自己之手,这血海深仇,刘璋怎会轻易放过他?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轻响。马超抬眼望去,透过窗棂缝隙,看见侍卫们正神色紧张地来回奔走。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像是从米仓山方向飘来。张鲁此刻正被严颜逼得节节败退,难保不会为了破局,将他这个"烫手山芋"抛出去换取喘息之机。
"必须帮张鲁稳住战局。"马超攥紧被褥,指节泛白。唯有让汉中在这场战事中站稳脚跟,他才有周旋的余地。可如今被困药庐,空有谋略却无施展之地,该如何才能扭转乾坤?他的目光落在案头药碗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却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或许,得先从这看似温柔的牢笼中,寻到破局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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