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
他眼前浮现出那个精灵可爱，喜欢穿一身绿衣服的丫头。
那年，他还不是这守护一方的仙蛟。
不过是一条刚刚从小黑蛇修炼成妖蛟。
第一次化身成人型，已经是个容貌俊朗的绝美少年。
平时最喜欢做的，就是穿着冷青色的长袍，在这清溪中游荡。逗弄这溪中的龙虾，翻老甲鱼的龟背，整日逍遥自在。
那日，阳光也如今日这般温暖，一抹耀眼的绿色的浮光映入眼帘。
他顺着清溪而下，第一次看到了那块玉髓。
这玉髓通体碧绿，极其纯净。
他将它揣在怀里，宝贝似的拿给母亲看。
母亲摸了摸他长长的头发，“等吾儿沧溟，长大化龙，便将这玉髓赠与你的心上人，可好？”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青葱少年，听母亲这样说，也羞红了脸。
他知道自小母亲就给订了一门亲事，是和父亲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西莫河主的n女儿。一条名叫碎灵的白色小锦鲤。
虽然他也不知道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只听母亲说她喜爱穿白色，手腕中常有银铃作响。
但是他还是用心的把水藻做成流苏，将这玉髓放入其中，做成蕴魂坠，日日佩戴。
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它送给心爱之人。
听说他们做蛟的本是妖根，修炼千年，前爪才能长出五彩的色泽，长出四只爪子能在水中滑行。
但是要想化龙除了需要日复一日的修炼，还需遇得自己的机缘。
到底什么是机缘，母亲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于是他便听了母亲的话，日日行善积德，希望自己也能快些像父亲一样化龙，守护这一方清溪百姓。
到那时，自己便可以去看看他那定有婚约的小夫人，到底长的怎么样。
这玉髓跟着他日日修炼，竟也生出了灵智。
化成了一个伶牙俐齿的小美人。
她赤裸。裸地躺在地上，一双眼神清澈如玉，笑着说：“你捡到我，我便要嫁给你。”
沧溟有些害羞，捡起水草化作绿色的罗裙挡在她身上。
有些口吃的回应，“我已有婚约，断不会娶你。”
小丫头也不气恼，“你助我化形，便是我的主人，只让我跟在你身边就好……”
沧溟仍旧不松开，“我不需要你陪着我，我喜欢自己。”
小丫头却可怜兮兮拉着他的衣角，“别丢下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从那时起，小丫头就整天跟在他身后，他修行，她便学着她的样子打坐。
他行善救人，她便跟在她身后帮他收拾水中的邪祟。
他发呆，她便穿上白衣，戴上银铃，娇笑着问：“你那有婚约的小媳妇，长得可有我好看？”
每每这时，沧溟便有些生气，嫌弃她拿自己打趣。
但是看见着她可爱的酒窝，竟真的呆愣在那里！
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一过就是百年，直到他父亲渡劫失败，雷击石化。
看着母亲悲伤。绝望的样子，他一夜长大。
这个半大的少年，被硬生生推上了河主之位。
他再也不能无所事事的闲逛，与生俱来的实命，让他更加加倍努力的修炼。
漫漫千载，瑶瑶岁月，他仍旧是一条妖蛟。
他没等来他的有缘人，助他渡劫。
却等来了西莫河主的追杀，母亲为护他周全，成了招摇旗下的亡魂。
抱着母亲的尸体，他泪流满面。
自己一河之主，别说保护百姓，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他强行渡劫，却终究抵挡不住最后一道天雷。
雷光击落，一道绿色的浮光乍现，就是那穿着绿衣的小丫头，躺在他身前，依旧是傻乎乎的笑容和甜甜的小酒窝。
她第一次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如果，来时我能找到你，你能娶我一回吗？哪怕是十年，不，三年就好！”她微笑着说，“我也想体验一下，被你喜欢的感觉。”
最终，一席绿罗裙散落，化作水中的水草，一块碎玉落入沧溟的手里。
沧溟艰难地开口：“她明知道我心有所属，却还是执拗地凭着前世的记忆找到了我，嫁给了我。”
这短短一世，也算了解了她的夙愿。
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幸亏他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黑蛟少年了，如今只是一团黑雾，再没有人能看见他的眼泪
沈安宁透过黑雾透出的光影，体会了沧溟这短暂而悲凉的一声。
他和玉髓明明都没有做错什么，一路的颠沛流离，最终也不过是曲终人散。
黑雾慢慢散开，沈安宁哭红着脸，伸手去抓，却什么也住不住。
“你别走，玉娘还在等着你！”
“玉娘是个好姑娘，就告诉她我死在战场上了。让她改嫁，找个真正爱她的人，别再找我了！”
其实在和玉娘生活的这一世，他早就知道那绿衣姑娘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小锦鲤碎灵。
连第一次的相遇都是莫西河主故意而为之，他将女儿伪装成一块玉髓，
为得就是让碎灵打听军情，甚至连他父亲没有渡过去的雷劫也是因为碎灵父亲安排的妖灵作祟。
从一开始，莫西河主要做的就不是为了结亲，他想要的是清溪大片的疆域。
他不知道碎灵对她父亲的计划知道多少，对于自己父亲的渡劫失败，又要负多少责任。
可是他却终究狠不下心来去杀了她。
所以他才会主动以身应劫，想要一死了之。却不曾想那丫头竟然冒死为他挡下了最后一道雷劫。
他答应了大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请求，可是越幸福他的心里越发慌乱。
他恨莫西河主，也恨碎灵，更恨为了小情小爱可以舍弃父母之仇的自己。
可看着为自己生儿育女的玉娘，他知道无论是前世的陪伴，还是人世间这一遭，他还是会爱上那个让他疼，让他发疯的姑娘。
纠结、愤恨、没有一天不在折磨着他。
于是在李家母子故意推他入水的时候，他便真的沉入水底。
用着无尽的黑夜，去折磨自己。
他喃喃开口道：“碎灵，此去一别，再无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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