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想说话,一开口却是一阵咳嗽,苍白的小脸儿咳到涨红,菊青只好替玉姝回话:
“回禀贵太妃,娘娘她夜不能寐,只要醒着就经常咳嗽,只有睡着了才好一些。温大人给娘娘开了安神方子,让她尽量多休息,醒来后再换一道方子,专门治疗内虚和咳嗽的,但已经喝了有十来日了,却总不见好。温大人说今日晚膳后会再来把一次脉。”
玉姝艰难地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话。
甄嬛担心得很,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稍稍安慰玉姝几句。玉姝摆摆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示意甄嬛不要担心。
“长姐,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甄嬛不知玉姝何意,只以为她恨先帝强占了她,如今允礼登基,玉姝自然是高兴的。但玉姝心气儿高,自己被迫嫁作他人妇,难道是她自个儿不想病愈,不想以先帝遗孀的身份见到允礼?但玉姝的模样根本说不了更多话,甄嬛只能把一肚子的问题咽了下去。
从永和宫出来,甄嬛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差佩儿去太医院,告诉温实初晚上给玉姝把完脉后来回禀她,可温实初来了后,只道是秋日初寒,加上心气郁结而致,只能好好调养,急不来。甄嬛素来了解温实初的性子,看他眼神似有躲闪,加上玉姝下午那句话,就更加肯定此事有蹊跷,于是继续追问:
“温大人,你我相识多年,玉姝同我亦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犹如亲姐妹般,有什么事大人不妨直说。只要是为了玉姝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定会帮她。”
温实初对甄嬛是最没办法的了,犹豫几息,还是告诉了她:
“姝太嫔,她不是病了,是中毒。”
甄嬛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知道是谁下的毒吗?怎么不早些告诉本宫。”
温实初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
“娘娘别急,姝太嫔知道自己中毒了,是她让微臣调的方子。”
玉姝给自己下毒?甄嬛满眼疑惑,示意温实初往下说。
“娘娘请放心,微臣给姝太嫔用的药方,虽然会让她看起来虚弱病重,但其实并不会伤了她的根本,只看着吓人罢了。停药后只要好好休息,再辅以药膳调理,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只是姝太嫔千叮万嘱,此事断不能泄露风声,微臣只好三缄其口,在您的面前也未曾提起。”
“那你可知为何?”
温实初略一迟疑,垂首恭敬道:
“嬛妹妹,您只要知道姝太嫔会平安即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我定会保她平安,但我更在意的是会不会牵累于您。”
虽然一直知道他的心意,听闻此言甄嬛还是怔愣了片刻,但很快她就故作镇定地继续追问下去:
“实初哥哥这些年帮了嬛儿不少,有你在,我在宫里才能一直平安。但玉姝是打府中就和我在一起的,你若瞒我,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定会自责一辈子。如今我虽不如先帝在世时那般得力,但作为贵太妃,说不定也能帮到她和你,岂不更好?”
温实初眉心微拢,像是犹豫,又像是思考什么,半晌,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又低了一些:
“先帝的嫔妃们尚未挪宫,新小主们便已经入宫了,于是原来长春宫和延禧宫的先帝嫔妃 便被暂时挪到各宫里,皇后吩咐内务府新拨了一批宫人伺候各位,于是永和宫也新来了几个宫女和太监,其中便有皇后的人。姝太嫔,打算让皇上以为是皇后下的毒。”
甄嬛还是想不通,玉姝莫名其妙地跟孟静娴较什么劲儿?往事烟消云散,眼看着她们就要移居圆明园了…… 温实初瞧甄嬛慢慢转动着手里的伽南香碧玺福寿手串,似是被心中的疑惑难住了,便再度开口道:
“此事就算微臣不帮姝太嫔,她也会找卫临帮忙。卫临的夫人同她交好,卫临定是不会推辞。不过她同微臣商议时,说只要服用不过半月,再寻得机会让皇上知道即可,如今也快到时候了,其实微臣也不十分清楚姝太嫔的用意,不过既然她说这关乎她日后的命运,微臣能帮就帮吧。”
“日后的命运?”
甄嬛喃喃琢磨着这句话,忽然紧张地问温实初:
“她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上她的病?”
温实初捏着指头思虑片刻,道:
“再过三日,姝太嫔服药便有半个月了,昨儿她让我又加重了几分药量,所以这两日会看着格外虚弱些,不过,微臣估摸着她这两三日会告知皇上吧。”
甄嬛只能无奈地吩咐温实初:
“好,你先别同她讲本宫知道这件事,只需照顾好她的身子即可。记住,日后定要保她好全了就行。”
温实初点点头,面对甄嬛,他自然是无所不依的。
果然,不出三日,养心殿那边龙颜大怒。
玉姝的贴身宫女菊青去回禀老十七,说自家主子连日来缠绵病榻,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最后发现是新来的小宫女在饮食中动了手脚。老十七震怒,亲自去了永和宫探望。
斜倚榻上喝药的玉姝听见通传,连忙扶着宫女的手就要起来给老十七请安,但由于身子虚弱,险些站不稳,老十七刚踏进门就看见她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好不心疼,于是连避忌都忘了,快步上前双手扶起了她。玉姝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又像是害怕似的赶紧垂下了头,后退一步,与老十七拉开了些距离,深深地蹲下规矩行礼。
“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老十七有些不忍,赶紧伸手虚扶玉姝起身,扬了扬手,让屋内不相干的宫人全部退了出去,贴身伺候的就在门口候着,玉姝却面露愁色:
“皇上,不该让下人们都出去的,妾身是先帝嫔妃,如此不太合规矩,也恐伤了彼此清誉。”
老十七皱起了眉:
“朕如今是皇帝,谁给妄议!倒是你,明明病得如此重,却还要行此大礼,也不怕累坏了自个儿。你的事,朕都听说了,慎刑司审问过那个宫女了,她也招了,是皇后的不是。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玉姝连忙摇了摇头,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福身道:
“请皇上听妾身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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