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是苏轼豁达的祈愿。
殊不知,他的要求更高。
大智若愚。
试问人间有几个人能做到?
越是透彻,越是感慨世态炎凉、世道不公。
总要争一下。
迈出第一步,就很难收回来了。
苦难,是苏轼一生的写照。
他无数次被贬,弟弟苏辙为了捞他,都快做到宰相了。
王守敬朝中无人,做事更要谨小慎微。
他一被贬、被疏远,这辈子很难翻身了。
安抚好廖镛后,王守敬交代了一些事情。
如果他不幸被捕,廖镛还能在外面跑跑腿,运作一下。
王守敬考虑了很多种情况,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他在大明无牵无挂,可以豁出去,大干一场。
人生在世,少不了拼搏与赌博。
要登临高位,怎么可能不冒险。
张居正还要联合太监冯保,扳倒前任内阁首辅高拱呢。
没点手段。
谁敢在朝堂上混?
朱棣要是真的狠心,扩大方孝孺案。
廖镛也可以在外面宣扬一些事情,忽悠句容的百姓为王守敬请命。
当然。
这是最后的手段。
朱棣不会轻易接受威胁。
如此跟撕破脸皮,没什么两样。
不到最后一步,王守敬不会轻易绑架民意。
这不符合皇帝的心意。
王守敬返回府邸,看到左伯忙忙碌碌,不禁会心一笑。
“左伯,羊圈里的羊喂了吗?”
“大人放心,饿不死它们。”左伯的语气中,充满了傲然。
每天都会有百姓送来新鲜的草料,储存的干草都没有用上。
也就冬天到来的时候,熬熬日子。
“今晚杀一头公鸡吃肉,明天我还要上京一趟。”王守敬吩咐下去。
“好嘞。”
左伯回应一声,麻利地准备去了。
王守敬左右环顾,府邸内空空如也,书房也空落落的一片。
他略一沉吟,盯上了窗几旁尚未盛开的名菊,十丈珠帘。
简单地包裹盆栽后,他抱在臂间,去往了热闹的集市。
一名天姿灵秀的姑娘,正吆喝着身边的侍女忙忙碌碌,俨然一副老板娘的姿态。
她的话语不是十分严厉,却带着一股简练的作派。
玉莹姑娘发了点小财,已经开了三家铺子了。
“大人!”
她远远看到王守敬鹤立鸡群的身影,轻身迎上来。
一袭白衣委地,有仙子般脱俗气质。
“我要离开句容了。”
“这盆栽送给你。”
王守敬依依不舍。
玉莹一眼看出了这是“十丈珠帘”,别称十丈垂帘。
完全盛开时,花心不露,下垂长飘飞舞,宛如瀑布飞泻。
气势磅礴惊人,美丽而壮观。
“十丈珠帘垂锦绣,千年铁桧老风霜。”
“与其送给不通文意的云客,不如送给姑娘。”
王守敬不禁有些感慨,他是没机会等到十丈菊盛开了。
玉莹喜不自胜,捧出点茶招待。
“左伯杀了一只鸡,等我回去吃肉呢。”
王守敬逗留片刻,潇洒地离去。
他整理往日的诗稿、文集,送给了陈济。
“志恒这是怎么了?”
“这些宝贝,你也舍得送我?”
陈济感到不可思议。
“官场污浊,从今往后我就不是清白之人了。”
“如此雅物,还不如交给伯载兄,留下些许纯净的念想。”
王守敬气定神闲,语气颇为无奈。
“志恒何出此言?”陈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太祖皇帝严查贪腐。”
“如今文武百官,称那银子不说万,美其名曰‘方’。”
“不说几千两,而称‘几撇头’。”
“官员取妾,不敢明目张胆,说‘讨小’。”
“吾不能免俗。”
“将这些诗稿、文集送予伯载兄,是最后的坚守。”
“如果某一天,在下误入歧途了,伯载兄再将这些诗稿、文集,送还于我。”
王守敬好似即将入世的道人,山上和山下,完全是两个世界。
“好。”
陈济整理一番后,给王守敬送来一篇《孝慈录》,成书于洪武七年。
大儒宋濂撰写,太祖朱元璋亲自作序,颁行天下。
煌煌天语,寥寥数句。
“子为父母,庶子为其生母,皆斩衰三年。”
“人情所安,即天理所在。”
即守孝需三载。
名相张居正父丧不守孝,成为了政敌打击他的借口。
王守敬没有这样的烦恼,却也要学习其中的规则。
说不定哪天他就要实践,用来扳倒一些挡路的权臣。
王守敬誊抄了一会儿,顺道练习书法,怡然自乐。
“大人。”
“晚饭做好了。”
左伯打破了书房的沉静。
王守敬邀约陈济用宴,简简单单的饭菜却吃得津津有味。
饭毕,陈济语重心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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