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州城外的破庙里,李鱼高烧三日。
昏沉中,她梦见自己小时候。
母亲总是温柔的替她梳头,父亲教她拉弓射箭。
可梦醒时,身边只剩下一堆冷灰,和几个同样落魄的伤兵。
“将军,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老周杵着一截树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低声在李鱼耳边说道:
“您娘亲……还活着,就住在城南的枫叶巷。”
李鱼猛地抬头,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
“……带我去!”
-
枫叶巷最深处,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前。
李鱼却在这里站了很久。
她本该是威风凛凛的北疆女将军,可此时,却是一头丧家之犬。
手心黏腻腻的,全是汗水。
“将军,您不进去吗?”
老周站在不远处,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才小声的催促道。
李鱼深吸一口气。
终于,抬手,轻轻叩门。
“谁啊?”
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
能听到里面有拖拉的脚步声。
不多时,门开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盯着她。
半晌,她才颤抖着伸出手:
“鱼、鱼儿?”
李鱼眼眶一热,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
猛地跪下:“娘亲,女儿、回来了!”
老妇人听到这话,猛地一把上前抱住她,哭的撕心裂肺:
“我的儿啊,娘亲以为你死在战场上了!”
李鱼回抱住她瘦弱的身体。
自责之感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
这一晚,是李鱼这半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温暖的床榻,还有娘亲端来的热汤。
李鱼看着娘亲的脸,她老了好多。
原本清亮的眼睛也浑浊不少。
越看越是心酸。
老妇人却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年的事情。
父亲病死了。
家里的产业被族亲霸占了。
她一个人靠着织布过活。
李鱼听着,心里越发酸涩。
她在外保家卫国,却连自己至亲之人都无法抱拳。
不过听着娘亲的争议,却又让她莫名安定。
至少,娘亲还在,那她便还有家。
-
第三日傍晚,即将天黑,李鱼正在后院劈柴。
娘亲端来了一碗鸡汤。
“鱼儿,快趁热喝。”
说这话,老妇人脸上也笑容慈爱。
李鱼接过碗,手微微一顿。
低头时,从浑浊的汤底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
和一把匕首的寒光。
她瞳孔骤然收缩。
“砰!”
碗被她生生捏碎,滚烫的汤汁溅了一地。
而老妇人的袖中,一支淬毒的簪子已经刺到了她喉前三寸。
李鱼飞速反应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眼睛充血,声音嘶哑:
“……为什么?”
老妇人脸上的慈爱完全消失,只剩下冰冷:
“有人出黄金百两,买你的命。”
李鱼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猛然松了口气。
却又再次将心提起。
“你……不是我娘!”
她死死的盯住老妇人。
可是这几日她却从未让自己怀疑,证明她此前肯定是接触过自己娘亲的。
“我娘在哪里?”
李鱼语气骤然变冷,眼神也比之前凌厉许多。
老妇人却咧嘴一笑,露出残缺的黄牙,语气却格外恶毒:
“你娘早死了,骨头都快烂了吧!”
-
轰——
这话一出,李鱼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猛地用力,拧断了老妇人的手腕。
毒簪‘当啷’落地。
老妇人惨叫一声,却还在笑:
“你以为……只有我要杀你?”
说完,又大笑几声:
“整个青州,都是你的葬身之地,你进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北金的人要杀她,朝廷也有人要杀她!
话音未落,破旧的茅草屋外,邹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嗖嗖嗖’
箭矢穿透窗纸,钉入她刚才坐过的木凳。
李鱼猛地翻滚避开,快步进入厨房,从灶孔抽出一根木棍,反手砸向茅屋。
‘轰’
火焰瞬间窜上茅草屋顶,干燥的茅草瞬间点燃。
燃烧的极快。
浓烟滚滚中,李鱼抽起木桩上的斧头,一脚踹倒后墙,纵身跃入夜色中。
-
青州城的夜,冷的刺骨。
李鱼提着带有缺口的斧头,在窄巷中不断穿梭。
身后追兵的火把如毒蛇般蜿蜒逼近。
“叛将李鱼在此!”
“杀她者,赏金百两!”
这声音仿佛在整个青州城回响。
四面八方涌来的,不止是官兵,还有江湖杀手,地痞流氓……
甚至……还有一些曾在她麾下效力的老兵。
就在跑入一条巷道的时候,巷口一个疤脸汉字挡在那里。
“陈三?”
李鱼瞳孔微缩,语气不可置信:
“连你也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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