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宁凡安先接到第一个任务。顾舒崖并不知道,练了一天剑回房,却见宁凡安站在屋中,冷冷盯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该走了。”
顾舒崖隐藏在暗处,跟随着宁凡安离开了暗堂。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他的失踪。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两人配合着杀了监视宁凡安的人,将尸体随意丢在不同的方向,便往城镇前去。
他们要首先确认自己的位置,再打听目的地在何方。
逃出来的过程并不算顺利。
顾舒崖和宁凡安行动之中难免有所疏漏,露了踪迹,引来暗堂追杀叛徒的人。
其中并没有当初那两个刑使一般武功高强的角色,或许他们对暗堂来说还远没有沈韬的危险。但人数却不少。有许多不像是暗堂的武功,大抵只是收了钱的亡命之徒。
他们一路逃亡,身后跟着追兵,手握着刀柄,不敢有一刻放松。顾舒崖甚至精打细算,花光印象分买了几个聊胜于无的道具。即使如此,追杀者也足以让他们疲于应付。
片刻安宁之时,顾舒崖试图与宁凡安搭话,可对方只是冷冷应答几声。
惶惶如丧家之犬,身边故人变了模样,视若亲朋的好友遗散在各地,杳无音讯。处境可说是万般悲凉。
经过几方打听,沈韬要他们找到人正在扬州某处。顾舒崖与宁凡安入了扬州,暂且歇脚于荒野一处破屋之中。
屋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空气中的湿气无处不在,顾舒崖深深吸了口气,脸侧碎发黏在脸上。他不记得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是两天前,或许是三天前。
远方什么也看不见,那里应该有座城墙,入城,便有了活路。
一路下来,他不记得杀了几个追兵,不记得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他跪坐于地面,拔出佩剑。剑身映着他浑浊的眼神,上面的血迹怎么也褪不去。
“应该已经快到了。”顾舒崖尽力找话,“我们只要再逃上……一两天,就能找到师兄说的那个人。”
宁凡安只是道:“嗯。”
随后又是一阵无言。
他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顾舒崖,表情漠然,不带任何情感。顾舒崖尽力让表情看起来和他一样,可是手腕仍旧忍不住颤抖。
他不愿想这落在宁凡安眼里,会不会显露出几分嘲弄,又或者是憎恨。
又是一阵杀意袭来,顾舒崖和宁凡安同时拔剑迎敌。这次的敌人分外强大,铁了心要把两个叛徒当场处死。顾舒崖已经许久未曾好好休整,拼命分辨每一击,抵挡得狼狈。
宁凡安虽然也是受了不少伤,可是剑尖一挑一翻间,看上去不知从容多少倍。
少时不明显的天赋差距,在生死关头展现的淋漓尽致。
顾舒崖硬接下一击,手腕阵阵酸痛,仿佛被重锤狠狠砸过。火花迸射间,手中长剑再也承受不住,伴随着清脆的断裂声,长剑应声而断。
他手持断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敌人劈剑而来,脑中闪过的竟是当初在听雪派与宁凡安最后一次切磋武艺的情景。
那时还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失去。
此时此刻,生死关头,顾舒崖却放下右手,身前要害暴露在外。对方果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挺身前刺。
剑尖接触顾舒崖胸前的瞬间,他趁机举起断剑,直直刺进对方喉间。
鲜血四溅,可是顾舒崖并没有受伤,另一柄完好的剑挡住了险些刺穿他胸口的利刃。宁凡安厉声呵斥道:“你在干什么?!想死吗?!专心!”
顾舒崖扔掉已然无用的断剑,迅速捡起敌人武器继续厮杀。
待地上躺了一片尸体,他已经站都站不稳,周身细小伤口无数,血混着雨滴在泥土之中,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
顾舒崖眼前阵阵晕眩,呼吸紊乱。他努力调整呼吸,道:“我们……不能再等了,这两日追来的人越来越多,必须立即进城……”
身旁没有应答。不是平常的无视与冷漠。顾舒崖转过头,发现宁凡安站也站不稳,撑着剑跪坐在地上。
他大吃一惊,急急扶住宁凡安,将对方撑起。见到宁凡安左胸,一道不浅的伤痕潺潺流着血时,顾舒崖眼前登时模糊了些许。
顾舒崖颤抖道:“阿宁?我……别动,我给你包扎……”说着便要扶着他往屋中走去。
宁凡安却摇了摇头,虚弱地道:“不。就按你说的,现在立即入城。”
他声音果断,其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决意。
顾舒崖咬了咬牙,不再多言,俯身将他背起,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雨幕中冲去。
他步履飞快,手上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令宁凡安的伤口恶化。背后温热黏稠的感觉令他手足发凉,顾舒崖不由得轻声呼唤:“阿宁?”
“……别说话,快点。”
又飞奔了一段路,顾舒崖总觉得隔着背后布料传来的心跳正在减弱。他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阿宁,阿宁……你……你清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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