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县百姓约有万众,住在城中的就有三分之一,这些人不睡觉,一传十十传百,把瓦舍的神秘之处传出去,来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奇楼今日不对外开放,能进奇楼吃饭的,都是城中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他们受到邀请,得知要参加状元郎在场的宴席,个个都换了新衣,乐得于自己还是有点身份地位,居然能和状元郎坐一起吃饭。
宴席之上,众人分座,虽看不见状元郎和大官们在何处,也算心满意足了。
殷荣期也在被邀之众。
他们殷家祖上好歹是富过的,出过读书人,办的有族学,在白鹤滩小有家产,名声传出去,别人也会给几分薄面。
可殷家已经十几二十年没出过像样的读书人了,大多数都止步于童生。
他认得娄雨贤,岂止是认得呢,七八年前娄雨贤都还在殷家族学里教书,他背着殷家偷收学生,也不怎么就教出来几个秀才,接着就被请到县学做教习。
消息传来出去后,殷家对娄雨贤恨之入骨,恨他有这么好的读书苗子却不知带到私塾之中,偏要一个人私下相授,这不是打殷家的脸么?
为了此事,殷家与娄雨贤的散伙可不算和平,殷家人一边痛骂娄雨贤一边往外传消息,糊弄百姓让人误以为娄雨贤教出的秀才是从他们族学里出去的。
殷家落寞,也就靠着族学在乡里收些学生,挣些束修银钱,此消息传出去后,他们也算是小挣一笔。
可很快,百姓们就知道真相,不再往殷家私塾里砸钱了。
殷荣期不仅认识娄雨贤,他还认识秦扶清,秦扶清就是当年娄雨贤几个弟子中最先考上秀才的,后来秦春富卖豆腐到白鹤滩,殷容期听人说他就是秦扶清的爹,仔细一看,回想起一些事情来。
他曾经在村中路遇此人,当时这人问起四十的事情,要给他儿子找个夫子。殷荣期嫌弃这些没本事的下里巴人,见他穷得身上打满补丁,想来又是一个拿不出束修的人,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他给打发了。
殷容期怎么都想不到,多年之后这个乡下泥腿子的儿子会成为状元。
哪怕秦扶清可能压根记不得这些事情,可殷荣期记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发虚,不小心说漏嘴之后,族中众人对他恨之入骨,就连今日受邀宴席,殷家族老也不肯来,生怕在宴席上被状元刁难,便把殷容期推出来,让他来参加宴席。
殷容期心中害怕不已,仿佛时时刻刻会有人戳破他的心事,特意来刁难他,因此他如惊弓之鸟,哪怕是个送酒的靠近,他都要惶恐抬头。
他们这一桌坐了三个人,除却殷容期,另外两人是城中商户,应该挺有钱的,殷荣期不认得他们,他们两个却相识,聊天时听几句,大概能猜到他们还曾去过县太爷府中做客。
这让殷容期更加惶恐,若是问起他,他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说被邀请到原因。
“这位兄台贵姓?我见你面色苍白,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果然,殷容期被注意到了,他勉强挤出笑容来:“无碍,只是心悸的老毛病,我姓殷。”
“殷兄啊,是白鹤滩那个殷家,还是鹤留山的殷家?”
殷这个姓为人所知,可不止是白鹤滩之名了。状元郎的好友就姓殷,而且还是个举人,说不定他日春闱,又是一个进士。
文曲星的朋友肯定也是不同凡响的。
殷容期心更痛了,若是他当初收下秦扶清为徒,这不是拔掉萝卜带着泥,还能有个举人学生么?
他惭愧一笑:“白鹤滩殷家。”
“原来如此,我听闻状元公早年求学就在白鹤滩,殷兄真是好福气啊,来,殷兄身体不适,咱们三人能坐一桌也是有缘分,就以茶代酒共襄此乐吧!”
这商人说话文绉绉的,跟个读书人似的,殷容期见他俩没什么轻视之意,心里多少安稳一些。
为了欣赏歌舞,三层楼上的大部分桌椅都在空着,只有靠着栏杆的桌子才有人坐,所以才会三五人拼桌。
人不多,殷容期待着也舒坦。
身后突然有人来,殷容期又紧张起来,结果来的是个穿灰色布衣的女子,哪怕她打扮的像个小厮,也能看出是女子。把茶水放在桌上,随之附上一份菜单,上面简简单单五个菜,再看其他桌,也是同样的菜。
桌子大小有限,他们也不是什么贵客,五道菜也够吃了。
王兴客气地把菜单递给殷容期,“殷兄应该是读书人,你先看吧。”
五道菜,蒸螃蟹,番茄炒蛋,清炒豆角,虾仁拌饭,白灼鸡。
两荤两素,主食一道。
安溪县内水系发达,时值六月,河中鱼虾正是肥美的时候,可这螃蟹,还远不到好时候。
王兴和赵业二人给彼此倒了杯温黄酒,从他们这里勉强可以看见四楼风光,今天宴会的主人就在四楼,那里有状元,有知县有知州,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高度,能在二楼楼吃饭,说不定是他们这辈子距离这些大官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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