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寻找,寻找一片空白的画布,一个尚未被书写的故事。
它找到了繁星。
雨点敲打着废弃生态站的金属屋檐,发出单调又催眠的鼓点。
蜷缩在屋檐下的女孩对此毫无反应,她那双空洞的眼睛追逐着风的轨迹。
风穿过破败城市的钢筋骨架,带来远方的气息——潮湿的泥土、腐朽的植物,还有一丝微弱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电离味。
每当风的强度和方向发生微妙变化时,女孩,繁星,就会不由自主地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动。
她的动作精准而流畅,像一位失忆的音乐家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她画出的不是字,也不是画,而是一连串复杂到令人费解的频率图谱。
一滴雨水恰好落入她指尖划过的路径。
奇迹发生了。
那滴水珠没有立刻坠落,而是在空中短暂停留,表面张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形成一片薄如蝉翼的水膜。
水膜上,幽幽的蓝光一闪而过,一个清晰的0.3赫兹低频波动图形短暂停留了半秒,随即溃散成普通的水花,滴落在地。
紧接着,更多的雨滴追随着她手指的轨迹,一片片发光的水膜在昏暗的雨夜中接连亮起、熄灭,像一场短暂而虚幻的萤火虫之舞。
女孩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只是风的奴仆,忠实地描绘着它的语言。
同一时刻,“小满07”城市节点控制中心,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值班人员的宁静。
“报告!三号扇区能源读数异常!出现未记录的生物频率!”
屏幕上,代表城市生态网络的数据流瀑布中,一个红点正以极高的优先级闪烁。
常规的城市维护、能源调配、信息巡检任务被瞬间中断。
一行冰冷的指令自动生成并执行:[任务变更:最高优先级。
目标:废弃生态站E-7。
行动:投放‘萤火’三型生态灯,建立持续观测通道。
城市上空,一架小型无人机脱离巡航轨迹,悄无声息地转向,机腹下方的一盏生态灯被激活。
它像一颗被驯服的流星,拖着柔和的光尾,精准地投向那片黑暗的屋檐。
光芒驱散了黑暗,将蜷缩的女孩笼罩其中。
她似乎被强光刺痛,第一次停止了在空中描画的动作,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韩松赶到指挥中心时,林晚舟已经站在主屏幕前,眉头紧锁。
“情况?”韩松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一个未登记的个体,在E-7生态站触发了‘奇点’警报。”林晚舟指着屏幕上的放大画面,“你看这个频率,0.3赫兹。这是‘深眠’频段,理论上只存在于初始母碑的核心理论模型里,现实中从未被成功激发过。”
画面中,女孩被柔和的灯光照亮,瘦弱得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树枝。
“备车,去现场。”韩松没有丝毫犹豫。
“头儿,这可能只是设备故障或者环境干扰……”旁边一名技术员小声提醒。
韩松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孩缩在身侧的手腕。
在光影晃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印记。
“不,”他低声说,“这不是故障。”
雨还在下。
越野车的轮胎碾过积水的街道,溅起高高的水花。
林晚舟坐在副驾,快速调取着所有相关的历史数据。
“韩队,我查了,关于0.3赫兹的所有记录,都指向阿阮博士失踪前最后提交的那份报告——《关于记忆与存在形态的猜想》。”
韩松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阿阮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在他记忆最深处。
车停在生态站外,两人冒雨快步走到屋檐下。
灯光下的女孩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浑身戒备。
她抬起头,那张沾着泥污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却清澈得惊人,仿佛能倒映出整个星空。
韩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女孩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个由七颗小点组成的星形纹路,排列方式与夜空中的昴星团如出一辙。
“母碑后裔标记……”韩松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
这和他从阿阮尘封的笔记中看到的拓印图案一模一样。
那本笔记里写着,这是第一代“聆听者”的标志,他们能够直接解读自然的原始信息。
林晚舟也注意到了那个标记,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她尝试性地打开个人终端,调出一个被封存许久的通讯频段——那是他们早年为了尝试与植物、地脉沟通而设计的旧协议。
一阵微弱的、如同风吟的低频声波从林晚舟的终端发出。
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身体猛地一震。
她不再看任何人,而是缓缓抬起头,望向被雨水和灯光搅乱的夜空,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风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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