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川河畔。
谢拂池解下面纱,望着波涛汹涌的河水,其下不知是什么在翻涌,使得整条永川都漆黑而深邃。
他们找到商队,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正在休憩准备出发的一行人,他们纷纷换上衣裳,伪装成魔族。诚如斗笠男子所言,天蚀开始的那一刻,魔界已经开始混乱,无暇顾及其他。
商队行至河边,斗笠男人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骨哨吹起来,栖息在车上的婆罗们纷纷飞下来,在他身边低下了头。
一只婆罗鸟可以载三个人渡河,这里正好十二只。
终于可以摆脱这样惨无人道的日子,仙人们欣喜若狂,纷纷爬上巨鸟的背。
不知是不是受到天蚀的影响,永川以中心的一块巨岩为界,天空一半光明,一半黑雾缭绕。
仙人们将向着光明飞去,初涯朝谢拂池伸出手:“司首,快上来。”
谢拂池没有去握他的手,反而回首,看繁华的虞都渐被四方八方涌来的黑暗笼罩。
斗笠男人催促道:“该走了,天蚀会影响所有的魔族,他们一旦陷入痛苦中难免会发狂。”
“所有?”
谢拂池想着路过街道时,有些魔族小童低低的呻吟声,神情微微恍惚。
她轻声:“包括魔尊吗?”
斗笠男人一愣,含糊道:“也许吧。”
他也不知道答案。
谢拂池深吸口气,没有握住初涯递来的手,双手一撑,便轻盈地跃上鸟背。
“走吧。”
斗笠男人也坐上来,吹响骨哨,婆罗鸟齐齐展开双翅,视野一下子被斑斓的羽色填满,谢拂池再也看不到那座逐渐被黑暗笼罩的城池。
“哗——”
巨大的双翅扇过低低的云层,魔障让仙人们颇感不适,也都沉默着思量这些天在魔界的时日。
离离河水在永川激荡,婆罗鸟却沿着河水奔涌的方向前行。
谢拂池看着男人藏在斗笠下的眼睛,“这不是去对岸的路。”
男人无视她眼底的质疑,按住躁动的刀意,“对岸是妖界,如今三位妖君都归顺了魔界,落在那里会有危险。永川尽头是东荒,力这里也不远,可以休整几日再出发回天界。”
仙人们此刻疲惫至极,如今要他们立即返身属实为难他们,故而纷纷同意这个提议
谢拂池点下头。
她站在鸟尾,正处在光暗之间,来不及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眉眼一半天光,一半幽暗。
初涯小心翼翼地上前:“司首,要离开魔界了,你怎么不高兴?”
“高兴?”
谢拂池抬眸看向远处,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不高兴呢?我没什么不高兴的。”
那个人早非昔年神君,她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个少年神君已经死在画城了,他决绝地甚至没有留下一副骸骨。
她思过,念过,不愿意说话的那三年,辗转的每一个夜里都在想他。
她好不容易要决定要同这一切告别了——
只要拿到羊皮卷,辰南就会解开她身上的涅羽系结。
但任务失败了,她没有办法再伪装成天真,与他继续那个可笑的傀儡把戏。
从前她梦到过那么多次与他重逢的场景,甚至在魔界与他同床共枕的每一个夜晚,她都会怀疑这依然是一场梦,于是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敢睡去。
梦醒了,他便会再如雪般融化消失。
但结局,却依然是离别。
可是一直有个声音在轻轻反驳,不是的。
谢拂池,你知道他没有变。
谢拂池下意识地想去找放在乾坤袋里的那根月白发带,不期然触到一片柔软。
她身体骤然一僵——
不对,这里应该放着虚华镜。
她扯出那片软绵绵的物什,泛黄的羊皮卷上写满金色的古神语,复杂地让谢拂池头脑开始阵阵发昏。
仔细数了数,一共七张,一张不少。
谢拂池骤然回头望向虞都的方向。
“初涯,你觉不觉得我们离开的太顺利了?”她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艰涩。
初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但仍思索一番后答道:“的确不算很难。不过前有司首对阵法了如指掌,破阵而出,后有天界仙官相互照应,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算是。”
她眸光渐渐空远,“不错,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但若有一个人对我知之甚深,这些我能想到的,他会想不到吗?”
初涯一愣,这回他是真不明白谢拂池在说什么。
谢拂池却倏尔静默下来,一言不发。
有些东西开始分明,又有一些在逐渐迷惘。
分明是他,迷惘的是他的目的。
初涯这次是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伸手替她将差点被风吹飞的羊皮卷拢起来,压在掌心。
谢拂池眼角余光掠过他的手,突然道:“初涯,你的手指还在。”
初涯挠下头,一脸憨直:“是啊,本来魔尊说要砍我们一根手指头,不知为何后来却不了了之了,只每人取了一件信物便结束了。咦,这样一想,魔族的人倒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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