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轻哼一声,显然没有消气,但见男子如此,还是起身将厚厚的白领银菊金蕊绣纹大氅披好在他身上。
欢儿一边为男子整理着大氅,一边鼓着腮帮又道:“不就是不归陵扫墓嘛,云亭镇的府衙又不是不会做事,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每次过来回去后您都要大病一场,卧床一两月,你自个受罪就算了,还累得我们担惊受怕。”
似是对小丫头的无礼习以为常,男子无奈扯了扯嘴角,他实在没力气回答她。轻合上眼,竟就睡了过去。
欢儿见此,也不气了,只不住叹息。世人皆知兰陵国师智谋非凡,霁月风光,可谁能想到,他如今不过就一个病痛不断,一步三喘气的病秧子。
婆娑河,竹楼。
明明身体消耗那般大,疲惫得紧,可南流景这一觉却睡得格外难受。
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青云幻境中的临安城。
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打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南流景看到,那时年仅六岁的自己满脸泪水,双手紧紧抱着江叔越发冰凉的身体,无助而绝望的哭声被滂沱大雨吞没。
他站着,静静看着,无边的恐惧自脚底蔓延至全身,阴冷潮湿,令他摆脱不得。心口是一股难言的痛,让他无法呼吸。
他,好像生病了。若是不然,为何心口时不时便会痛。
“江、江叔,江叔……对不起……”他低声轻喃,可回答他的只有哗啦的雨声。
“噗~”,喉间突兀地涌现出一股腥甜,南流景再无力压下,大口呕了出来。
看着在雨水中晕开的血水,南流景面露迷茫之色,他的身体何时这般虚弱?
左手手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楚,他抬手一看,只见上面有着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低头看着剑痕,他迷茫的眼终于变得清明,想起来了,他在不归陵受伤,貌似伤得还挺严重。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直到记忆中出现一白发赤眸的人影,南流景脑子才彻底清醒过来。
“江叔!”
自梦中惊醒,南流景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巫相和住处中熟悉的竹楼布置。
江叔送他回来的?
右手轻按着胀痛的脑袋,南流景感觉精神还是有点恍惚,闭眼适应了良久,才觉得能真正掌控身体。
起身,下床。
南流景才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房间的门便被外面推开了。
“南公子醒了。”拂厄端着碗黑褐色,闻起来就很苦的药走进来。
见南流景面露警惕看着自己,拂厄解释道:“公子不必担心,我是按巫前辈吩咐来给您送药的。公子唤我拂厄便可。”
闻言,南流景提起来的心才稍稍放了下去,颔首道谢,“有劳烦心。”
接过拂厄递过来的汤药,南流景皱了皱鼻子,闭上眼一口闷了。难言的苦涩味蔓延在唇齿间,他又接着灌了好几口水,才将那股浓郁的涩味冲淡些。
“南公子伤势已无大碍,待回修仙界,受灵气滋养便可痊愈。”拂厄收拾好药碗,说了一通巫相和交代他的话之后,便要抬步离开。
但他刚迈步就被南流景喊住了。
“等等!”
拂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南流景略显迫切问道:“送我回来的那个人,他怎么样了?”
南流景问的自然是江夜雪,江夜雪虽说没受什么伤,但因供给化煞卷轴的开启,其魂力也是消耗极大的,也不知如何了。
他以为拂厄能立刻给他答案,但却见拂厄平静的神色变为疑惑,甚至斟酌开口道:“南公子,送你回来的是你的同门师兄江岁新江公子。”
“怎么可能!?”南流景怔住,随即直接否定这个答案,把他从不归陵安全带出来的是江叔,怎么会和师兄扯上关系呢!?
“怎么不可能?”
几乎在南流景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一道熟悉的清润中又带着满满疏离的声音便传入他耳中。
南流景抬头,只见“江岁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明明他面容还是带着笑,是温和的,可无形中又透着股漠然。
“师、师兄……”一股名为心虚的情绪爬上南流景心头。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得可怕。拂厄见此,乖乖端起药碗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给两人把门关上。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谁也没再开口。房中静得落针可闻。
最终,是南流景低头敛眉,挪开了视线,“我累了,还请师兄回去吧。”
他声色沙哑,其中再没有了之前面对“江岁新”时的喜悦。
而回到江岁新肉身的江夜雪冷嗤一声,目光竟更冷了。
南流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从那记冷嗤中听到了嘲讽、不屑。
他抬眼,再次看向江夜雪,似是不敢相信对方会露出这种神情来。
可是,他看见,那张素来温和的脸此时就是满满的讽刺、不屑,还有……厌恶。
他心中不解:师兄这是怎么了?
见南流景震惊疑惑看向自己,江夜雪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冷声道:“南……哦不,易真少主,或者说……慕容真,怎么不继续追问你那好江叔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