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安很快折返清心殿。
殿内金炉焚香正盛,御医早候多时。
“见过太师。”御医拱手行礼。
段知安披着狐裘,神情疏冷,未多寒暄:“诊得如何?”
御医垂首从袖中抽出一纸脉案,道:“回太师,世子妃脉象已稳,只是神思不静,应当是有心事。”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御医站着没动,又说:“太师。老臣还有一言相告。”
“说。”
“老臣方才以受惊过度致月事不显为由,给世子妃开了个安神的方子。可她腹中胎儿已有月余……是留是去,还请太师早做定夺。”
段知安微一抬眼。
这个御医,正是当初他命人送至昭明寺,假诊假孕之事的那位。
此人由他一手栽培,办事稳妥,从不多嘴。
此时说这句话,是在提醒他,再拖下去,便会显怀瞒不住了。
段知安凝眉道:“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御医走后,段知安去了闻浅卧房。
屋中被炉火煨得暖意浓浓,刚踏进来就听到丫鬟在说话。
“您这两月气血浮动,又受了惊吓,这是御医新配的方子,专门调理月事的,还是喝些吧......”
段知安走近问:“怎么了?”
丫鬟俯身行礼道:“回太师,世子妃说这药太苦了喝不下,可御医说了得趁热服下为好。”
段知安接过药,说:“你先出去。”
“是。”
“把门带上。”
“是。”
丫鬟关上房门后,段知安端着药碗坐在榻边。
闻浅垂眸道:“舅舅,这药实在太苦了,方才我只是闻了一下,便差点吐出来。”
“那难不成你是想一直垂卧病榻?”
闻浅脸色恹恹,知道是躲不过了。
这才端起药碗,小口饮下,苦得她连连反胃,眉头深锁。
段知安看着她这难受的模样,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颗雪梨糖递过去。
闻浅苦得呲牙,连忙放在嘴里含着。
她拍着微微起伏的胸口,只觉得腹中暖意涌动,还夹着隐隐的胀感。
她轻轻叹息。
“御医都说我是假孕,可我为何总觉得孩子在这......舅舅,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
段知安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她的话。
过了会儿,他转移话题道:“今日我去王府,恰逢平南侯携夫人上门。”
闻浅一听,急忙追问:“二老如何了?可还安好?”
“你放心,好得很。”
“那可有说些什么?”
段知安移开视线,似有斟酌地说:“平南侯忧子心切,叫我对李知景多加照拂。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了些难听的话,对你恶语相向......”
段知安说得平静无,闻浅却愣了一瞬。
她垂下头,眼眶渐红:“是,是我不好......没有身孕就算了,知景也因为我才去封聿关......”
“浅浅。”段知安打断她,“即便无你,照今日朝中军用状况,李知景早晚也会被派支援封聿关。以他保你,是一石二鸟之计。”
闻浅明白这些,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眼泪蓦地掉落下来,滴在段知安的袖子上。
泪痕晕开,段知安轻抬起她的头,眉眼里满是心疼。
“浅浅......平南侯府此般待你......你可有想过......”
“......离开侯府......”
“与他和离......?”
这四字轻飘飘地落下,闻浅被骤然钉住。
她怔怔地看着段知安,一时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水尚未褪去,只是更沉了。
屋外风吹竹影轻晃,檐角水珠滴答坠落,无声催促她给出一个答复。
“和离……”
她喃喃重复,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段知安静静看着她,眼底那点深藏的情绪,就快要从风雪中溢出来。
良久,闻浅轻轻摇了摇头。
“舅舅,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我……”
她止不住去想,从前在平南侯府的日子。
成婚之初,侯府中人对她颇多轻慢,说她手段不耻,不配当世子妃。
侯夫人虽不在明面上给她难堪,却常在暗中冷对。付姨娘、李蓁蓁更是针对她,管家嬷嬷都没给她好脸色。
甚至连丫鬟下人也常不听她吩咐。
昭明寺那日,假孕一事被传出后,整个府上皆是冷眼看她。
但李知景却未曾出言苛责,只叫她回世子府后就别再去侯府,旁的事不要多想。
“知景......他不一样......”
她记得李知景曾替她挡下姨娘的鞭子,亲手为她上药,凯旋时为她带回的小玩意......
她也记得在她失眠时,他带她出门散心。
空无一人的街头,她第一次吻了他。
那些点滴都历历在目,是她一想到,就会觉得心里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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