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缓缓地、沉甸甸地,汇聚到主位。
“嗒。”
一声比叹息还轻的轻响。
白岭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白岭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那眼神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澜,却倒映着桌边每一张神色各异的脸——梁友嘴角凝固的玩味,林旭低垂眼帘的沉寂,安许额角滑落的冷汗,范海悬停的笔尖……
最后,那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探针,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洪鸣那张刚刚强行压下惊涛骇浪、此刻正紧闭双眼的脸上!
“上次调查组……”
白岭的声音响起,不高,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得沙哑而厚重的质感,如同古钟余韵,在死寂中缓缓荡开,
“调查的结果……我看了。”
“我看了。”
三个字!
平平淡淡!
如同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没有评价!
没有结论!
甚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却狠狠砸在洪鸣的心坎上!
砸得他紧闭的眼皮猛地一颤!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瞬间蜷缩!
看过了!
白岭看过了!
那份由沈志鹏带队、在Y市风暴中心盘旋数日、最终无声撤离的调查组报告!
白岭此刻提起!
不是询问!
不是讨论!
是……
赤裸裸的……
敲打!
是……
无声的……
警告!
是在告诉洪鸣——
你洪家那点事!
你洪鸣在Y市那场“站台”!
我白岭!
全都……
看在眼里!
记在……
心里!
就在这时!
“书记!”
秘书长范海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一种下属汇报工作般的自然、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他放下手中的笔,脸上堆起一个混合着关切与思索的表情,目光诚恳地看向白岭。
“那份报告……我也仔细研读过。”
他微微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眉头恰到好处地蹙起,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沉重:
“报告里……”
“当地工人……”
“反响……”
“不是很好啊!”
“反响不是很好啊!”
七个字!
精准地!
狠狠地!
捅进了洪鸣刚刚被白岭撕开的伤口!
范海说完,目光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若有若无地…… 扫向了洪鸣的方向!
精准地捕捉到洪鸣紧闭的眼皮下那瞬间剧烈的抽搐。
洪鸣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般,抬起了眼皮。
他的目光,精准地钉在了斜对面范海那张堆着“忧虑”的脸上!
范海!
这个白岭的贴身大秘!
这个永远挂着谦恭笑容、却能在最关键时刻递出最致命一刀的……笑面阎罗!
什么“仔细研读”?
什么“反响不好”?
这分明是白岭借他的口!
用最“客观”、最“官方”的姿态!
当众,狠狠地甩在了他洪鸣的脸上!
甩在了洪家的金字招牌上!
但洪鸣知道,范海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白岭的意思,这份当众的“提醒”!
这份赤裸裸的“敲打”!
是白岭在用最体面的方式告诉他——洪鸣!
你洪家在Y市干的好事,省委……一清二楚。
你…… 别想蒙混过关!
“咳……”
一声带着刻意为之的、如同润滑剂般的干咳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组织部长安许!
他微微前倾身体,脸上堆起一种混合着“关切”与“慎重”的、极其圆滑的表情。
目光在白岭、洪鸣、梁友等人脸上极其自然地扫过,最后落在白岭那里,带着下级请示上级般的恭敬姿态。
“书记,”
安许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带着一种组织部特有的的腔调。
“范秘书长刚才提到的报告情况……确实值得重视。”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眉头微蹙,露出一种“深谋远虑”的表情,
“不过呢……Y市的情况……毕竟有其特殊性。陈炜同志作为市委主要负责人,对当地的实际困难和复杂局面……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语重心长”:
“我们省委……”
“还是要充分尊重……”
“当地市委的意见嘛!”
“当然!”他立刻又补充道,语气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原则性”。
“尊重不等于放任!”
“在项目推进过程中……”
“必要的监督,必要的指导,也是不可或缺的。”
“既要发挥地方的积极性,也要确保方向不偏,步子不乱,能够落到实处。”
安许说完,脸上保持着那副“深谋远虑”的表情,身体微微后靠,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平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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