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的双手没有一丝的停滞。
通讯兵转述的匡奇水的话，对她不过是个提示，她有自己的手术思路和节奏。
电话的另一头，匡奇水陷入了沉默。
可能已经觉得这是一台不可能完成的手术。
但电话里还在传来零星的声音。
通讯兵完全不懂谢晚的哪些话是需要转述的，所以在鹦鹉学舌。
谢晚只要发声，他就对着电话重复一遍。
“止血钳……拿稳了，我不让放下就不准动。”
“分离钳……”
“生理盐水……”
“纱布……”
“肝门阻断器……”
……
匡奇水在听到肝门阻断器时，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谢大夫还在继续手术？”
通讯兵觉得奇怪，谢大夫何时停止过手术？
他这里虽然看不清手术视野，但却能看到谢大夫的手快得已经动出了残影，一看就在分秒必争的进行着手术。
“还在手术，我刚复述的就是谢大夫的话。”
匡奇水现在恨不得自己能够从电话线里钻过去帮忙。
已经用到了肝门阻断器了，那是要进行肝脏部分切除、肝静脉修复和胆道重建术？
这个谢大夫竟然会这三种手术？
这不可能，这三种手术每一种，都是三级以上手术，甚至肝叶部分切除和胆道吻合重建，还是四级手术，就连他们医院，也只有肝胆外科的主任，能进行这样的手术。
匡奇水本人只能进行肝脏的三级手术，不过他给肝脏外科的主任打过下手，做过肝叶切除和胆道重建术。
一个刚毕业的本科生，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手术？
电话里通讯兵还在转述谢晚手术中的操作指令。
匡奇水实在按耐不住，对通讯兵说：“同志，你帮我问一下谢大夫，她会做肝脏四级手术吗？”
通讯兵觉得对面的专家有点扯，这问的是什么问题？咱们谢大夫不会做，那她现在在干嘛？
不过通讯兵就是个工具人，他还是如实的转述了匡奇水的问题。
谢晚正在着手分离肝包膜，听了通讯兵的话，没有任何表情的说了四个字：“我会，做过。”
谢晚确实做过肝脏的这几种手术。
那是去年在渝城发生的一起事故，患者从高处跌下，被地上的一根钢筋刺穿腹部，正好刺中了肝脏部位。
周爱民带着她做的手术。
周爱民说，在战场上，可能会有战士被炮弹打穿各种脏器，所以每一个脏器损伤的修复手术，她都必须学会。
周爱民原本认为这个过程需要十年。
结果到毕业的时候，只要在渝城附属医院这两年出现过的各种三级、四级手术，谢晚几乎都学会了。
实在没有碰到病例的，她也求着周爱民和各科主任给她展示了一遍模拟操作。
对于学校里出了这么个外科天才，又是周爱民的关门弟子，附属医院是相当重视的。
其他科的主任也不藏私，有重大手术，都会带上谢晚，给她尽可能多的观摩学习的机会。
也只有在那个纯真的时代，而且在部队附属医院，才会有那么好的教学环境，换做后世，谢晚觉得她肯定没法轻易的就学到那么多专家的看家本事。
听到谢晚的回答，匡奇水激动了。
这名刚毕业的本科生，竟然说自己会这几种手术？
他没有去想谢晚是不是在吹牛，无论作为一名军人，还是一名医生，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吹牛。
匡奇水无法继续给予指导意见，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谢晚。
“请转告谢大夫，肝门阻断后只有半个小时的黄金手术时间，每超过一分钟，病人的死亡率就上升12%。
这里是高原，她必须考虑到高原的特殊气压和环境。
根据我院的经验，她只有15分钟时间完成肝叶部分切除和胆道吻合术并进行肝静脉修复。”
听到匡奇水的提醒，谢晚心里又颤了一下。
幸好……
“谢谢提醒，我会加快速度。”
谢晚之前是考虑到了高原的影响，但是她没有具体的参照数据，并不能肯定黄金手术时间缩短了一半。
“小黄，倒计时，每五分钟提醒我一次。”
谢晚冷静的说。
处置室的墙上有一只挂钟。
指针此时正好指向下午的六点四十五分。
除了谢晚，其他人都忍不住将目光瞟向时钟。
只有十五分钟……
他们虽然不懂，但也知道时间紧迫，不禁个个都心慌起来。
“手不要抖！”
谢晚对一手拿着止血钳，一手拎着一截小肠的“机械手”谢援朝说。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止血钳和一截破损的小肠，但谢援朝觉得自己手中重逾千斤。
秦牧野看见谢晚脸上的汗水，顺着额头滴下，到了鼻尖，趁着空隙用纱布替谢晚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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