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报李。
投橘子,可以获得新鲜的高汤青菜、酱汁浓郁的肉羹并每人一盅的姜片鸡汤。
原以为是误打误撞难得一顿好的,没想到接着后几日,饭菜都还不错——至少再没见过萝卜!
水光捧着食盒,两眼泪汪汪:赈灾司放饭了呀!
大家伙儿都猜测许是膳食局良心得了发现,打听后才知原是圣人突然查阅宫中侍从、太医们的饮食,看完便叹了一句“若无足食,何以保行?”,紧接着膳食局便屁滚尿流地四处补给人手、更迭食谱。
诸人皆赞“圣人仁善”,水光私下同小蚯蚓偷偷说:“...要我说,阖宫上下足有千八百号人,皇帝要清理膳食局,就该一早解决好咱们的温饱再动手,圣人做大事时,压根没考量到咱们这些人的处境。”
水光的想法太过大胆,小蚯蚓一把捂嘴:“啐啐啐!怎可议论天子!”
天子?
什么天子?
老天爷“噗嗤”一声拉出来的儿子?
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要不是她惦着姐姐的报仇大计,她才不来这打屁都要挨骂的地方!
她入宫前,程郎中将她叫到一旁,让她给他把脉。
她手摁上去,便惊恐地抬眼看向素来亦师亦兄的程郎中。
“记住,这是死脉。”程行郁声音低沉:“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了。”
她现在都还记得程郎中的神色:平静、安详与满足。
好像他把所有的忠贞、热情和爱都留在了世间,唯有一具空壳留给死亡。
“别哭。”
她的哭意被程郎中及时掐住:“好好活着。”
自从摸到了程行郁的死脉,再加之进入太医院,她的志愿就发生了质的改变——贵妃这玩意儿不好脱身,是个说出去好听的大官儿,实则是个干起来不太行的大饼儿,天天守着一亩三分地,每天一睁眼就是梳头发,每天闭眼睛还是梳头发,就差没跟头发过了,顶破天能去御花园遛一遛。
关于御花园,她也是有话说的。
她才来时,怀着敬畏跟在师傅去了一趟御花园。
回来大失所望。
什么御花园啊,就是个小坝子,里里外外还没福寿山半个山头大,鸟儿都不敢撒开翅膀飞,就怕飞猛了,飞出宫去,就失去皇家御鸟儿的尊贵身份,变成了一只普通的胡同鹦鹉,跟着老大爷骂丫的。
这要在宫里头讨饭吃,正身是门,转身是墙的,她天天能憋屈死。
后头听小蚯蚓说,皇帝本来也不太爱女色,潜邸时做庆王时娶过正妻,没两年就过了身,如今身边的两妃一嫔是潜邸的侧妃、妾室来的,打理内廷的是良妃,原先季皇后身边的女官,跟着的常在、选侍有些只是一夜春风、有些是良妃选出来、圣人抹不开情面收的,拉拉杂杂加起来有十来位娘娘、小主。
水光:?
等等,“十来个女人”和“不近女色”,这两个词是怎么挂上号的?
更别提,这次清查后宫,虽说新采选的良家子多数都被放了出去,但也留了三、四个直接擢封了采女...“十来个”这个数词,便从“十一二个”变成了“十五六个”。
水光猛猛摇头。
算鸟算鸟。
这行当太不好干,竞争十分激烈。还不如狗在太医院,等她半路师傅林大夫荣归故里,她作为关门弟子,也是唯一弟子主打一个徒承师业成为太医院一把手,不也挺得劲儿吗?
她向来不是个犟种,最适应的就是随时而变。
比如现在,她要立刻把青菜、肉羹和鸡汤一口气都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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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局势大变,武定侯崔白年疾驰奔赴北疆,连打三仗,鞑靼攻势渐颓,狼狈退出燕云岭,若放在旧时,早有群臣上书提议为崔白年加官进爵,如今京中“青凤”诸臣刚刚虎口脱身,飞不出一只出头鸟。
“...我知您恼着崔白年。可您细想想,如今江南官场树倒猢狲散,短时再难成气候。京师的大家伙儿,正因为皇帝要查‘牵机引’劫后余生,现下正是士气低迷的时候。您若肯谏言擢升武定侯或是崔玉郎,必定能够鼓舞士气、振奋人心。”
靖安大长公主府垂花楼,香薰袅袅,一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半仰躺在软榻上,腿上枕着一个头戴抹额、脸色苍白的女人。
靖安紧皱眉,眉间拧成三道极深的沟壑,她难耐地摇头:“贺郎,我正头疼,先别说这些。”
靖安眼睛紧闭,自是看不到贺卿书唇角紧抿的不耐。
“我知道,我知道。”
贺卿书埋下头,两只手蜷着,指节突出,一点一点轻柔地揉摁着靖安的额角,温声细语继续道:“我知道你心头烦着,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内讧,你是‘青凤’主心骨,武定侯也是‘青凤’的顶梁柱,你们若起了嫌隙,岂非叫渔翁得了利?”
“我已在忍让了!若由着自己性子来,崔白年必定活不出山海关!”靖安猛地睁开眼,极怒道:“待此番顺利过关,荣王上位,崔白年即刻给我滚回京师来!北疆军他也别想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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