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在脚下哗哗地流,像是在应和着她的话。凌羽想起赵猛总爱拍着胸脯说“我这条命硬得很”,可最后还是没能熬过那场守城战。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些种子。
“这是去年在王诚坟前收的牡丹籽,”他把陶罐递给苏瑶,“今年春天种下去,秋天就能开花了。”
苏瑶接过陶罐,指尖触到冰凉的陶壁,忽然想起王诚当年说的“要种一院子牡丹,比长安城里的还要艳”。她把陶罐揣进怀里,像是捧着个滚烫的秘密。
柳依从药篓里拿出个锦囊,里面装着些晒干的金银花。“这是从赵大哥坟前采的,”她把锦囊分给每人一个,“去年花开得特别好,像他笑起来的样子。”
白若雪把锦囊系在马鞭上,忽然站起来:“咱们去马场看看吧!”她指着对岸的丘陵,“去年种的苜蓿长出来了,绿油油的像块毯子。”
凌羽望着远处的马场,那里曾是片古战场,如今却跑着膘肥体健的马驹。“好啊,”他扶着苏瑶起身,“让念北骑骑那匹小白马,那是他爹当年最喜欢的马。”
四人沿着溪边往马场走,柳枝在头顶拂过,迎春花的香气缠着衣角。苏瑶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溪水里的倒影——四个鬓角染霜的人,影子却像当年的少年模样。
“当年结义时,”她轻声道,“咱们说要一起看遍山河,现在看来,做到了。”
凌羽望着她的倒影,忽然觉得那些逝去的人从未离开。他们就藏在这溪水里,藏在这青团的香气里,藏在这随风飘动的红绸里,藏在每个平凡而温暖的日子里。
溪水潺潺地流,载着阳光,载着花香,载着那些未说尽的话,往远方去了。而他们的脚步,还在这人间的江湖里,慢慢走着,带着那些旧盟,赴着那些新约。
三、马场童趣
马场的木栅栏刚刷过桐油,在阳光下泛着亮。念北正拽着匹小白马的缰绳,被马驹拉得东倒西歪,却笑得满脸通红。“太爷爷!”他看见凌羽等人,撒开缰绳就扑过来,“这马比我还淘气!”
凌羽弯腰抱起他,小家伙的靴子上沾着苜蓿草。“这是‘踏雪’的孙子,”他指着小白马,“跟它爷爷一样,脾气倔得很。”
白若雪从马厩里牵出匹黑马,马鞍上铺着红绒垫。“这是给凌叔备的,”她拍着马颈,“慢点骑,别逞强。”凌羽接过缰绳,黑马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在认故人。
苏瑶和柳依坐在场边的石凳上,看着念北追着马驹跑。“那孩子的笑声,”柳依望着远处,“像极了当年的赵大哥,老远就能听见。”
苏瑶往石桌上摆了盘杏仁,是从洛阳捎来的。“当年赵大哥总爱偷藏杏仁,”她笑着说,“被发现了就说‘给苏瑶妹子补脑子’,气得我拿绣花针扎他。”
场中央,凌羽正牵着小白马教念北骑马。小家伙踩着马镫往上爬,好几次差点摔下来,却咬着牙不肯撒手。“像个小英雄,”白若雪走过来坐下,“比他爹强,当年摔了一次就哭着要回家。”
柳依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坡:“那里的蒲公英开了。”只见漫山遍野的蒲公英,白花花的像片雪。念北看见了,立刻从马背上滑下来,跑去摘蒲公英,把绒毛吹得漫天飞。
“太爷爷快看!”他举着蒲公英跑来,绒毛沾了满脸,“像小伞!”凌羽帮他擦掉脸上的绒毛,忽然想起白若雪小时候,也总爱追着蒲公英跑,说要让种子飞到漠北,告诉那里的人“我们打胜仗了”。
日头偏西时,马夫端来刚挤的牛奶,盛在粗瓷碗里,还冒着热气。念北捧着碗喝得满嘴是奶,说要像小白马一样长得高高壮壮。
“当年在漠北,”凌羽喝着牛奶,“咱们也挤过马奶喝,腥得很,你却抢着喝,说喝了能长高。”
白若雪的脸红了:“那不是想快点长高,好帮凌叔打仗嘛。”
柳依笑着往她碗里加了块冰糖:“现在不用打仗了,安心喝你的牛奶吧。”
夕阳把马场染成了金红色,马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苏瑶收拾着石桌上的碗碟,忽然发现念北把那块“生死与共”的红绸系在了小白马的脖子上,红得像团火。
“这孩子,”她笑着摇头,“倒会找地方。”
凌羽望着那抹红,忽然觉得赵猛、王诚他们,就骑在那些奔跑的马驹身上,笑着看这太平岁月。他们没能活到的年纪,没能看到的风景,都由活着的人,替他们一一看过了。
四、晚炊忆旧
回到祠堂时,炊烟已经升起。苏瑶往灶膛里添着柴,柳依在摘菜,白若雪帮着念北洗手,凌羽则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把瓦檐染成金红色。
“今晚做你爱吃的荠菜豆腐羹,”苏瑶从锅里舀出热水,“柳依带回来的荠菜,新鲜得很。”
柳依把荠菜切碎,嫩绿的碎末落在案板上。“当年在黑风寨,”她抬头笑,“就是用这荠菜给凌叔熬的粥,你还说比山珍海味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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