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深深一叩首，
“民妇不敢妄言，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一切皆因民妇的贪念而起，还请大人明鉴，犬子所犯的过错，也是为了尽孝。”
说着，乳母便落下泪来，慈爱的看向长子来喜，
“如果可以，还请大人开恩，饶过我儿一命，民妇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唏嘘，摊上这么个娘，上哪说理去？不论怎么选，都是错。做了律法不容，不做那就是不孝。
众人不由对来喜生出点恻隐之心。
学政则是冷冷瞥了乳母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哼！嬷嬷这副慈母心肠，平日里还真是难得一见，这是到了公堂之上，才刚长出来的吗？”
其实他想直接开骂，你都让你大儿子来给小儿子当替死鬼了，还装什么装，惺惺作态！
不多时，巡察使派出去的那一队捕快也回来了，除去人证物证，他们还押回来一个人。
乳母一见那人，登时面色大变，
“来福？你怎么会在此？大人！此事与他无关啊大人！一切都是我和来喜做的，来福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啊，大人！”
不用别人多做解释，围观的人群已经猜到了7、8分。被押回来的这人，就是乳母的小儿子来福。
怪不得刚才学政会讥讽她，和小儿子比起来，乳母对大儿子的慈母心有点儿，但不多。
”啪！”
巡察使惊堂木一拍，厉声呵斥，
“公堂之上，启容尔等放肆！”
乳母顿时噤了声，只是一双眼睛乱转，大概在想对策。看向来福时，来福却根本不看她，只是了无生气的耷拉着脑袋。
带队的柳捕头一抱拳，禀报道，
“启秉大人，这来福，是孙夫人明氏一早就捆了的，特意让卑职押送回来。据孙夫人说，来福也参与其中，乳母疼爱幼子，求了她遮掩一二以保全小儿子性命。可是她身为学政夫人，知道轻重，不敢也不能藏私。”
“嗯，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巡察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孙夫人不仅深明大义，还明察秋毫啊，本官倒是好奇，来福做了些什么，让孙夫人发现了端倪？”
说罢，嘴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
柳捕头：“回禀大人，孙夫人特意派了她的贴身侍女春梅姑娘，来说明此事。”
巡察使直接问道，
“春梅何在？”
一个姑娘便应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婢子春梅，见过巡察使大人。”
乳母一见是春梅，似乎再不抱任何希望，面色灰白的瘫在地上。巡察使还没宣判，她就已经有点死了。
她的反应没有逃过目光犀利的巡察使，而这位年轻的大人大概没想明白为何乳母看到春梅是这种反应，只是摸了摸下巴，却没让任何人看出他的疑惑。
他没想清楚，宋锦却已经猜了个大概。
明氏，够狠！
乳母出来给明氏顶包，却也提了条件，大概就是保全自己的小儿子，显然明氏当时是答应了的。
后来不知为何，明氏反悔了。
不管是何种缘由，明氏动了杀心，她要斩草除根。乳母或许给小儿子留了后手，明氏怎么可能让别人拿住自己的命门呢？
如果明氏身边的春梅没来，那么乳母还有周旋的余地。可是春梅的出现，就代表了明氏的态度，也是在告诉乳母，她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果然，春梅一开口，乳母的心便沉了下去。
“启禀大人，我家夫人发现，来喜给侍卫们酒菜中下的迷药，是来福采买的，这才起了疑心。夫人怕来福不知情只是被兄长利用，便暗暗调查了一番。这一查不要紧，发现来福竟也参与了此事！”
春梅冷冷看了乳母一眼，继续说道，
“年前老夫人寿辰，我家夫人便在绣坊订了一副百寿图屏风，所需材料都是府上专门采买，按进度定期送到绣坊的。大公子为表孝心，上面的‘寿’字是由他亲笔所写当做绣样，于是大公子便从院里指派了个小厮，专门负责与管事嬷嬷一同跟进此事，也算大公子的一片心意。”
“来福是大公子院里的管事，本不需他事事亲力亲为，可是他却主动将小厮的差事要了过来，并向大公子进言，这样才显得大公子对老夫人重视。而那科考试题，便是来福趁机带出去的。”
接着，春梅又提供了人证、物证。巡察使不易察觉的舒展了眉眼，春梅所说的，与他所查到的，倒是能对得上。
明氏没有伪造证据，因为这事的确是来福做的。
但根本就不是春梅说的那么回事，这一切，都是他按照明氏吩咐做的。可谁能证明他不是主使呢？
所以乳母看到春梅时，才会万念俱灰。她手里有足够的证据，足以锤死乳母和两个儿子。
宋锦心中一动，那个小厮，难道是栓子的哥哥？
按照春梅所说的时间节点，正好是她让周婉撤掉自己人的时候，不过栓子的哥哥只是个小厮，他如何说动主子让来福替换他？
怪不得能在学政府混的风生水起，倒是个有本事的。
乳母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化，不知道是不是被春梅这一番话给刺激到，眼睛通红的瞪着春梅，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有种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春梅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一改刚才不锤死她们母子不罢休的冷淡态度，对着乳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声音哽咽道，
“嬷嬷，这一礼是夫人让婢子带到的，她也舍不得您。夫人还让婢子转告您，同样为人父母，她理解您想保全儿女的心思，却不能纵容您任意妄行。这些年，您为她，为大公子做的，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请您放心，一路好走！”
听她这么说，乳母身上那股气势顿时泻的无影无踪。
明氏这是让春梅带话敲打她，除去来喜来福两个儿子，乳母还有一个外嫁的女儿，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一点血脉。
她可以给明氏找不痛快，然后呢？明家何等身份，她的女儿和外孙余生岂能安稳度日？
乳母闭了闭眼，仰头看着天痛呼，
“夫人，你好狠的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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