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里的事也没人知道,怎么就全被王夫人说中了呢。”宝玉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屋子,只见袭人在那里默默地流泪。再加上晴雯这个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也被赶走了,宝玉心里悲痛万分,一下子倒在床上也哭了起来。 袭人知道宝玉心里,别的事情还能接受,唯独晴雯的事是头等大事,于是推了推宝玉,劝说道:“哭也没用了。你起来,我跟你说,晴雯已经好多了,她这次回家,正好可以安心调养几天。你要是真舍不得她,等太太气消了,你再去求老太太,慢慢地把她叫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太不过是偶然听信了别人的坏话,一时在气头上才这样。”宝玉哭着说:“我到底不知道晴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袭人解释道:“太太就是嫌她长得太漂亮了,难免显得轻佻。
在太太看来,像她这样漂亮的人肯定不安分,所以才讨厌她。像我们这样笨笨的,反倒让太太觉得放心。”宝玉说:“这也就算了。可咱们私下说的话,太太怎么也知道了呢?又没有外人通风报信,这可太奇怪了。”袭人说:“你说话也没什么忌讳的,一高兴起来,就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了。
我也给你使过眼色,递过暗号,可还是被别人知道了,你自己反倒没察觉。”宝玉又问:“怎么别人的过错太太都知道,单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的错呢?” 袭人听了宝玉这话,心里一紧,低下头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说:“就是说呀。要说我们也有玩闹的时候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的地方,怎么太太就好像忘了呢?说不定是还有别的事,等处理完了,再来处置我们也说不定。”
宝玉冷笑着说:“你是出了名的善良贤德,她们两个又是你教导出来的,怎么可能有什么该罚的错处!只是芳官年纪还小,过于伶俐,有时候难免仗着自己的聪明欺负人,招人讨厌。四儿是我耽误了她,还是那年我和你拌嘴的那天起,把她叫上来做细活,可能是她占了别人的位置,所以才有今天的下场。只是晴雯和你一样,从小就在老太太屋里长大,虽然她长得比别人好看,可也没什么大的过错。就是她性格直爽,说话尖刻了些,但也没得罪过你们。想来是她长得太出众了,反倒被这美貌给耽误了。”说完,宝玉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袭人仔细琢磨宝玉这番话,感觉宝玉好像在怀疑自己,也不好再继续劝下去,只能感叹道:“天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也查不出是谁走漏了消息,光哭也没用。还是养足精神,等老太太心情好的时候,再把事情说清楚,把晴雯要回来才是正理。”宝玉冷笑着说:“你就别安慰我了。等太太气消了,再看情况去要晴雯,谁知道她的病能不能等得了。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什么时候受过委屈。连我都知道她的脾气,还经常惹她生气。
她这次被赶走,就好比一盆刚抽出嫩箭的兰花被扔到了猪窝里。况且她还一身重病,心里又憋了一肚子气。她又没有亲生父母,只有一个爱喝酒的糊涂姑舅哥哥。她去了那边,肯定不习惯,哪里还能等得了几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她一面。”说着,宝玉越发伤心,哭得更厉害了。
袭人见状,笑着打趣道:“你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我们偶尔说一句稍微有点不妥的话,你就说是什么不吉利的言论,可你现在却好好地咒起晴雯来,这就合适啦?她就算比别人娇贵些,也不至于被你咒成这样吧。”宝玉解释道:“我可不是随口诅咒她,今年春天就已经有预兆了。”袭人赶忙追问是什么预兆。宝玉说:“你看这台阶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然无缘无故地死了半边,我当时就觉得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果然就应在了晴雯身上。” 袭人听了,又笑了起来,说道:“我本来不想说,可实在憋不住,你也太婆婆妈妈的了。
这种话,哪像是你一个读书的男人该说的。草木怎么能和人扯上关系呢?要不是你这么婆婆妈妈的,还真成了个呆子了。”宝玉感叹道:“你们哪里懂得,不光是草木,这天下的万物,都是有情有理的,和人一样,要是遇到了知己,就会变得非常灵验。往大了说,像孔子庙前的桧树、坟前的蓍草,诸葛祠前的柏树,岳武穆坟前的松树。这些都是正气凛然、千古不朽的东西。世道混乱的时候它们就会枯萎,世道太平的时候就会茂盛,几千年来,枯了又活过来好几次。这难道不是一种预兆吗?
往小了说,有杨太真沉香亭的木芍药,端正楼的相思树,王昭君坟上的草,不也都有灵验的故事吗?所以这海棠花也一样,它预感到晴雯要出事,所以才先死了半边。” 袭人听了宝玉这番痴傻的话,又觉得可笑,又觉得可叹,笑着说:“你这话说得我都来气了。晴雯算个什么,值得你费这么多心思,还拿她和这些正经人物相比!还有啊,就算她再好,也超不过我的次序。就算要用这海棠花来比,也该先比我,还轮不到她呢。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我要死了?”宝玉一听,急忙捂住她的嘴,劝道:“你这是何苦呢!晴雯的事还没个结果,你又来添乱。算了,别再提这事了,可别弄得到时候走了三个,又搭上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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