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又说:“既然如此,那如今宝玉的下落,仙长您一定知晓。” 甄士隐说:“宝玉,就是那宝玉啊。当年荣国府和宁国府被查抄之前,宝钗和黛玉分离之时,这块玉就早已离世了。一是为了躲避灾祸,二是为了促成一些因缘,从此前世的缘分了结,形体与本质回归一体。之后又稍微显示了一些神灵的迹象,让他高中举人,子孙显贵,这才凸显出这块玉是天地间神奇灵秀之物,不是凡间的东西可以相比的。当初是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将它携带下凡,如今尘缘已尽,还是这二人将它带回原处,这就是宝玉的下落。”
贾雨村听了,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大致了解了四五分,便点头叹息道:“原来如此,我之前并不知晓。但那宝玉既然有这样的来历,为何会如此沉迷于情感,后来又能如此豁然醒悟呢?还请仙长再给我讲讲。” 甄士隐笑道:“这件事说起来,老先生您未必能完全理解。太虚幻境就是真正的福地。宝玉在那里一番翻阅册子,知晓了事物的始终和人生的道理,又怎能不醒悟呢?仙草回归本真,那通灵宝玉又怎会不恢复原样呢!”贾雨村听着,还是不太明白。他知道这是天机,也不便再追问,于是又说道:“宝玉的事情我已经听您说了,但是我们家族中的闺秀那么多,为何从元妃以下,结局都很平常呢?” 甄士隐叹息道:“老先生不要怪我直言,你们贵族家的女子,都来自情天孽海。
大凡古今的女子,‘淫’字固然不可犯,但这‘情’字也是沾染不得的。所以像崔莺莺、苏小小,她们的情思无非是仙子动了尘心;宋玉、司马相如,他们的情感也给文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凡是情思缠绵的人,那结局就难以预料了。” 贾雨村听到这里,不禁拈着胡须长叹一声,又问道:“请教老仙翁,那荣国府和宁国府,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吗?”甄士隐说:“积善得福,作恶招祸,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
如今荣国府和宁国府中,善良的人在修行积累缘分,作恶的人也在悔悟过错,将来子孙后代会成才,家族也会恢复往日的繁荣,这也是自然的道理。” 贾雨村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笑道:“是了,是了。现在荣国府中有一个叫贾兰的已经中了乡试,恰好应了‘兰’字。刚才老仙翁说‘兰桂齐芳’,又说宝玉‘高魁子贵’,莫非宝玉有遗腹子,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吗?”甄士隐微微一笑道:“这是以后的事了,不便提前说。”贾雨村还想再问,甄士隐却不再回答,而是让人准备了饭菜,邀请贾雨村一起用餐。 吃完饭,贾雨村还想问自己的命运。
甄士隐便说:“老先生您先在草庵中休息一下,我还有一段尘缘未了,正好今日可以完结。”贾雨村惊讶地问道:“仙长您如此专心修行,不知还有什么尘缘呢?”甄士隐说:“也不过是儿女私情罢了。”贾雨村听了更加惊讶:“请问仙长,何出此言?” 甄士隐说:“老先生您有所不知,我的女儿英莲幼年遭遇劫难,您初次担任官职的时候曾经审理过她的案子。如今她嫁给了薛姓人家,在生产时结束了这一劫难,给薛家留下了一个儿子以继承家族。此时正是她尘缘脱尽的时候,我只好去接引她。”甄士隐说完,拂袖而起。贾雨村心中恍恍惚惚,就在这急流津觉迷渡口的草庵中睡着了。 甄士隐独自去超度香菱,将她送到太虚幻境,交给警幻仙子核对册子。
刚走过牌坊,就看见那一僧一道飘飘悠悠地走来。甄士隐迎上去说道:“大士、真人,恭喜,贺喜!情缘都已经完结,都交割清楚了吗?”僧人和道士说:“情缘还没有完全了结,倒是那蠢物已经回来了。还得把它送回原处,将它的后事说明白,才不枉它下凡走了这一遭。”甄士隐听了,便拱手与他们告别。 那僧人和道士仍然带着宝玉的那块玉,来到青埂峰下,将宝玉安放在女娲炼石补天的地方,然后各自云游去了。
从此,便有了“天外书传天外事,两番人作一番人”的说法。 这一天,空空道人又从青埂峰前经过,看见那补天未用的石头还在那里,上面的字迹依旧和以前一样。他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石头后面的偈文后面又详细叙述了许多关于结局的事情,便点头叹道:“我从前看到石兄的这段奇文,原本说可以流传于世,所以曾经抄录下来,但那时没有看到它返本还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一段佳话,才知道石兄下凡一次,磨炼出了光明,修成了圆满的觉悟,也可以说是没有遗憾了。只怕时间久了,字迹模糊,反而会出现错误,不如我再抄录一遍,找个世上清闲无事的人,托他传遍天下,让人们知道这其中看似奇特却又不奇特,看似世俗却又不世俗,看似真实却又不真实,看似虚假却又不虚假的道理。
或许对于那些在尘世中劳心劳神的人来说,可以借此唤醒他们回归本真;对于那些喜爱山水的人来说,更能从这石头的故事中获得启示,也未可知。” 想完,空空道人便又抄录了一遍,仍然将抄本藏在袖子里,来到那繁华昌盛的地方,四处寻找可以托付的人。然而,他遇到的不是忙于建功立业的人,就是为了生计奔波的人,根本没有人有闲情逸致来听他说石头的故事。 直到他寻到急流津觉迷渡口,看到草庵中睡着一个人,心想这个人一定是个闲人,便想把抄录的《石头记》拿给他看看。哪知道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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