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的指节重重磕在桐木桌角的裂痕上，震得煤油灯罩里的火苗猛地一颤。
作战地图表面浮着的铅笔灰簌簌滑落，那些代表各方势力的彩色图钉在摇曳光影里明明灭灭，像极了此刻盘踞在他胸腔里的忧虑。
"；报告！
三号防区请求增派迫击炮组。"；传令兵掀开帆布门帘时，带进来的夜风卷走了桌角的《战地医疗手册》。
书页哗啦啦翻到夹着银杏叶标本的那页——那是上个月牟勇从被炮火烧焦的阵地上捡回来的。
"；让冯参谋把二营的备用掷弹筒调过去。"；萧云说话时视线仍凝在地图西北角，那里用红蓝铅笔圈着的"；周"；字被反复描得太深，洇透了三层牛皮纸。
他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与远处隐约的引擎轰鸣声交织，忽然伸手按住太阳穴，签到空间的全息投影在视网膜上炸开细碎光斑。
医疗帐篷的迷彩帆布在意识海里猎猎作响，二十七个红点正在物资分配表上高频闪烁。
这些天他亲眼见过某个川军连长盯着晋造手榴弹包装箱冷笑，也撞见过桂系参谋偷摸丈量冀中民兵的机枪射界。
当代表周指挥官势力的黄色光斑又一次蚕食掉两个蓝色区域时，他抓起搪瓷缸猛灌两口凉茶，茶叶梗卡在喉头泛起细密的刺痛。
"；萧参谋，您说这小鬼子的毒气弹......"；牟勇拎着改锥挑开半扇铁皮柜门，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他看见对方背对着自己站在观察窗前，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表链——那是穿越前女友送的生日礼物，如今裂纹横亘的玻璃表蒙下，永远停驻的秒针成了某种宿命的刻度。
指挥所东南角突然爆发的喧哗声撕破了凝滞的空气。
萧云转身时，签到空间的全息地图自动缩成瞳孔深处的光点，他看见周指挥官把马鞭甩在沙盘边缘，飞溅的石膏碎屑正落在某个民兵团长的绑腿上。
"；就凭你们这些土造汉阳造？"；周指挥官扯开风纪扣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撞在铜扣上叮当作响，"；知道松本联队上次用毒气吞掉中央军多少精锐吗？
整整两个营！"；
被围在中间的平山游击队代表突然拍案而起，粗陶茶碗在帆布上滚出湿漉漉的痕迹："；周长官怕是忘了，上个月是谁带路帮贵部跳出包围圈的？"；他腰间磨得发亮的牛皮子弹带随着呼吸剧烈起伏，那些手工复装的弹壳在昏暗光线里泛着不均匀的铜色。
萧云的手指在裤缝处蜷缩又伸展，系统仓库里的调解协议书正在意识空间疯狂增殖。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签到时获得的"；读心术体验卡（限时三分钟）"；，此刻却像烫手山芋般在虚拟背包里发着红光。
当争执声里开始混入枪械保险栓的金属刮擦声时，冯参谋抱着电报机踉跄着挤进人群，腋下夹着的文件袋散落出半截密码本。
"；都给老子把枪收起来！"；牟勇的重机枪支架哐当砸在弹药箱上，震得头顶的防毒幕布扑簌簌落下些灰尘。
他脖颈上那道被磷粉灼伤的新鲜疤痕随着怒吼微微发亮，像条盘踞的赤链蛇。
萧云在某个刹那捕捉到了系统提示——战地医疗站的消毒酒精储备突然下降了2%。
这个数据化作冰凉的银针，精准刺中了他某个紧绷的神经。
他抓起搪瓷缸走向沙盘，故意让鞋跟重重碾过地上的茶渍，飞溅的水珠在周指挥官的皮靴上画出蜿蜒的痕迹。
"；各位。"；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墙角发报机的电流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听说松本联队炊事班今早收到了青岛运来的鳕鱼干。"；搪瓷缸底磕在沙盘上的晋西北等高线处，震得代表日军补给线的红绳轻微位移。
人群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十七道目光齐刷刷投向萧云军装口袋——那里露出半截带着鸢尾花水印的防毒面具滤芯。
冯参谋的铅笔尖在电报纸上戳出个小洞，墨迹沿着破口洇成模糊的樱花形状。
萧云指尖摩挲着搪瓷缸边缘的豁口，青花釉面残留的茶渍在煤油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
当那句"；青岛运来的鳕鱼干"；在帐篷里荡开回声时，他分明看见周指挥官喉结滚动了两下——那是晋南会战时被芥子气灼伤的旧伤，每逢阴雨便会发痒。
"；松本联队的辎重队五天前就该抵达临汾。"；萧云用搪瓷缸底碾平沙盘上的等高线，青铜色的茶水顺着等高线数字的凹槽蜿蜒而下，"；现在他们的炊事班长，正用咸鱼干配发霉的糙米。"；
冯参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铅笔尖在电报纸上划出歪斜的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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