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无意间发现那张照片的。
它被夹在一本老旧的公交公司员工手册里,纸页早已泛黄,边缘卷曲如枯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灰。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肩章上绣着“13路”三个褪色的字,他坐在驾驶座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穿着一件红得刺眼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笑得天真无邪。而那个男人——我的父亲,苏建国,正低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温柔。
可那笑容,却让我脊背发凉。
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因为它太熟悉了。那是我记忆中,父亲最后一次对我笑的样子。可问题是……照片里的女孩,不是我。
我从未穿过那条红裙子,也从不曾坐过13路公交车。更诡异的是,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是1998年7月13日——那天,我还在襁褓中,而父亲,据母亲说,正在外地培训。
我翻过照片,背面用蓝黑色墨水写着一行字:“苏建国与女童合影”。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冷意,像是某种仪式性的记录,而非温情的纪念。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逐渐加快。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面,仿佛能触到某种隐藏的讯息。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鸣笛声——悠长、缓慢,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响起。
是13路。
我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昏黄,投下斑驳的影子。可那声音却清晰得可怕,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回来了……回来了……”
我冲到窗边,什么也没有。没有车影,没有光,只有风穿过树梢的沙沙声。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自从父亲去世后,这声音就时常出现,尤其是在午夜十二点整。起初我以为是心理作用,可后来,邻居也开始抱怨——他们说,每到深夜,总能听见一辆空车缓缓驶过,却没有乘客上下。
我决定去查13路的档案。
第二天,我去了市交通局。接待我的是个年轻姑娘,戴着圆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她听完我的来意,皱了皱眉:“13路?那条线早就停运了,二十年前就没了。”
“我知道,”我说,“但我父亲曾是那条线的司机,我想查一下当年的注册信息。”
她点点头,登录系统,敲了几下键盘,突然停下,脸色变了。
“奇怪……系统里没有任何关于13路的记录。不只是运营数据,连车辆编号、司机名单……全都没有。就像这条线路,从来没存在过。”
我心头一紧:“不可能,我父亲的工牌上还印着‘13路’。”
她抱歉地摇头:“真的查不到。要不你去档案室看看?也许纸质档案还留着。”
我去了地下档案室。那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纸张腐朽的气息。管理员是个老头,驼背,眼神浑浊,听说我要查13路,他愣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那批档案……封了。”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铜钥匙,递给我:“东区第三排,最里面那个柜子。但记住,只能看,不能带出来,也不能拍照。”
我道谢接过钥匙,走向指定的位置。走廊幽深,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响,像是有另一个人在跟着我。终于,我在尽头找到了那个铁柜。锁孔生锈,我费了好大劲才把钥匙插进去。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里面只有一份文件袋,牛皮纸颜色发黑,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我颤抖着手取出里面的资料——全是空白的。每一页都被人用刀片刮得干干净净,字迹消失,只剩下纸张上纵横交错的划痕,像某种扭曲的符咒。
唯独最后一页,残留着半行字:“……女童身份不明,疑似非本地户籍,失踪时间与……”
后面的字被彻底刮去。
我正欲细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缓慢、沉重,一步一顿,像是拖着什么东西。我猛地回头,走廊空无一人,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我身后的门口。
我屏住呼吸,缓缓转身——
门框上,映出一道影子。
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站在我身后,仰头看着我。
我尖叫一声,文件散落一地。再定睛一看,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扇铁门,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我强忍恐惧,捡起文件,却发现最下面压着一张复印件——正是我家中那张照片的副本。不同的是,这份复印件的背面,多了一行手写的小字:
“她不是人。”
我浑身发冷,几乎拿不住纸。就在这时,档案室的灯忽然熄灭。黑暗中,我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极近的地方响起:
“阿姨,你要找我吗?”
我猛地后退,撞在铁柜上,疼痛让我清醒了几分。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四周——依旧空无一人。可当我低头时,却发现地面有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我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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