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四十分,周方走出宿舍楼大门时,天色刚亮,空气里还有些凉意。
赶着上早班的矿工,组成浩浩荡荡的人流,挤满了通往各个矿井的主道路。
抬眼望去,周方能看见远处的其他宿舍区的情况也同样如此。
依照贺平安的说法,每一班下矿的工人,加起来能有七八千人,才能组成眼前惊人的庞大队伍。
依照贺平安昨日的说明,周方认准了方向,中途就像只小鱼般,加入了游向9号与10号井口的鱼群。
当他好不容易抵达与井口相通的灰色工作楼时,已经满身是汗。
有个中年矿工听到周方第一天上工,便领着他到了二楼的更衣室。
周方见那工人转身就要离开,不解问道:“兄弟你不进去换衣服吗?”
工人摇头解释道:
“我跟你不是一个班的,每个井口有甲乙两班,这栋楼管四个班,都有不同的更衣室。”
周方这才明白,道了声谢后,迈步走进闹哄哄的更衣室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略带酸臭的刺鼻味,周方猜测这味道是由矿坑里带上来的。
周方有些犯难,一时也不知应该找谁说话。
这矿区里的行政有些松散,这点从昨日入职时的情况便可略知一二,也不知今天究竟能不能顺利下矿。
这时,有人从身旁拍了周方肩膀道:“你不是那个周方吗?”
周方转头看去,眼前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不过周方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人,心里嘀咕,难不成又是一个来自棚户区的街坊邻居?
那年轻人见周方不认得自己,笑着说道:“我叫阿皮,是朱带福朱班的徒弟。”
没等周方搭腔,他又凑上前压低声音道:
“那晚就是我开着车载你去诊所的。放心,朱班吩咐过别声张,所以这里没其他人认识你。”
周方这才恍然,定睛打量眼前这年轻人。
这阿皮顶着平头,皮肤虽然粗糙,但不算太黑,长相浓眉大眼,神情间却颇为和善。
周方长话短说,向阿皮解释了今天是他第一天下矿的日子。
阿皮听了有些吃惊,问道:
“这么突然吗?不过我怎么没听说有新员工要入职的消息。前一批新人才刚到三个月,没理由这么快又补人的。”
周方也没法解释,只能暗骂刘蝶害人不浅,然后随口胡诌道:
“其实是这样的,我家里找人托了关系,才特别搞到那个正编的职缺。”
阿皮听了啧啧称奇,没料到周方竟然还是个多年不见的正编工人。
周方问道:“你也是中介公司介绍来的吗?”
阿皮摇摇头,面有得色道:
“别看我年纪不大,下矿已经超过十年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正编矿工。”
周方有些意外,没想到年轻的阿皮已经是个资深工人。
他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叫你一声皮哥了。”
阿皮点了点头,对周方这声皮哥看来也觉得理所应当。他拉着周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
“咱们这是甲班,又分10个小组。嘿,我刚好是5组组长。你第一天上工,也不一定能下矿,看看待会儿代理班长怎么安排吧。”
更衣室的正中央是条过道,两侧有一排排的金属衣柜。
许多人正站在自己的衣柜前更衣,交谈声此起彼伏,不时也能听见有人哈哈大笑,气氛颇为热络。
阿皮将周方带到一个虚掩的衣柜前,笑道:
“这个柜子没人用,里头的工衣你应该能穿,试试看。”
周方道了声谢,伸手拉开柜门,见到横杆上挂着一整套工作服,上层隔板摆了一顶头盔,底下则是一双黑色长靴。
阿皮的衣柜就紧挨在周方的位置旁边,此时他已经迅速将衣服脱了大半,全身只剩下一件裤衩。
或许是察觉周方这边还没有动静,便探过头来关心道:
“靴子多半不合脚,待会儿我带你去装备室换一双。”
天气本就炎热,等周方将全套工作服给换上,全身上下就开始不停冒汗。
他偷偷朝阿皮瞥了一眼,见他脸上似乎也没多少汗水,忍不住怀疑,难道资深矿工另有一套不惧炎热的诀窍?
话说回来,那双长靴倒是出乎意料的合脚,因此省了两人多跑一趟的功夫。
阿皮告诉周方,澡堂在三楼,平常下班后,就先在澡堂洗干净后再回宿舍,还能顺便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清洗。
他们的会议室则是在四楼,每天下矿前要开十分钟左右的小会,然后就直接从后面的通道前往下矿的井口。
换好工作服,阿皮就领着周方上楼。
此时,会议室里已经塞进了两三百个矿工,他们分散在几排长桌后。屋子的最前头有块大白板,以及一张将近一米高的演讲台。
演讲台后面站着一名工人,身型彪悍,一对三角眼,看着不怎么讨喜,三十来岁模样,却已经长了半头的灰发。
阿皮将周方带到那名工人面前,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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