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之璟眸色一沉,慌忙弯腰去捡。
他坐在轮椅上,捡糖很费力,僵硬的脊柱弯到极限,胳膊手指伸长绷直,可还是离糖果差一点点。
他还起着红疹的脸五官用力,憋得涨红,但仍不肯放弃捡糖,狼狈执拗。
终于,他花了漫长的几分钟,手指伸到几乎要抽筋,才一颗一颗捡起地砖上的糖果,汗珠流淌过暴筋的脖子。
鹤之璟颤抖的手指攥紧糖,珍视小心地装回外套口袋里,他大手探入到底,攥了下糖果的数量,一颗没少,他面部表情才放松。
缓了几秒后,鹤之璟穿上外套。
他轻轻拧开门锁。
门外长廊果然空无一人。
鹤之璟坐着电动轮椅,快速离开住院部的病房区域。
白天几乎下了一整天的大雪,地面结冰,很滑。
鹤之璟一路上没遇到阻碍,他住的这一层没有其他病人,医护人员极少,比他设想的还简单顺利。
鹤之璟一出医院大楼,冻得哆嗦激灵。
他一秒也不耽搁,驶向漆黑阴冷的后门。
~
与此同时,医院后门。
鹤盛脱掉精英昂贵的西装皮鞋,换了一身普通的保暖黑衣,他听从鹤之璟的计策,变卖了身上唯一值钱的腕表,被狠狠压价血坑,买了一辆二手的破面包车,他们需要赶去码头。
四点的海外货运轮船,他已经打点好了,船长同意偷渡他们到北美。
鹤盛和鹤之璟的关系一直不对付。
但共同的仇人,让他们结为盟友。
鹤之璟心急如焚,不停地看着手机时间。
十分钟过去了,鹤之璟还没有出现。
轮船不等人。
鹤之璟提前跟鹤盛约定好,倘若三点十五分他还没出现,就代表逃离失败,让鹤盛独自一人去北美,他会把反杀鹤砚礼的数据资料发给鹤盛,让鹤盛投奔黑冥,替他复仇。
鹤盛其实听得云里雾里,不清楚鹤之璟的投奔计划,以及掌握的反杀鹤砚礼的把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此时的殊死一搏,好过跳楼自杀。
三点十四分。
就在鹤盛准备上车离开时,后门传来动静。
是鹤之璟!
鹤盛松了口气,两个人结伴,总好过他一个无头苍蝇,慌忙上前帮忙,咬牙搬起电动轮椅的轮子过门槛,推着鹤之璟狂跑上车。
此地不宜久留,时间紧迫,两人没交谈一句,无牌的破旧面包车引擎发出阵阵黑烟,驶向江北码头。
三点五十分。
在面包车几次打滑险些撞上道路护栏后,终于停在了寒风呼啸的码头。
黢黑荡着灯光波纹的海面犹如吞噬人的深渊。
打点好的一名船员前来接应,面容粗糙,健壮高大,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风吹暴晒,“你们还真踩点来,快点!船要拔锚起航了!”
“好!这就来!”
鹤盛推着鹤之璟,迅速跟着船员,登上海外运输的货船。
船员带着两人进了船舱。
完全封闭的陌生环境,让鹤之璟和鹤盛内心紧张拘谨,不过,一踏上轮船,两人悬在嗓子眼的心脏落地。
一种即将逃离江北,性命无忧,迎来翻局,反杀鹤砚礼的希望火种燃烧起来。
紧张,激动,又隐隐兴奋。
船上空间有限,船员带着两人拐进员工宿舍区域,长廊干净,单间狭窄,但考虑到他们俩人一起,船长吩咐把长廊尽头最宽敞的一间宿舍,给他们住。
闻言,鹤之璟和鹤盛齐齐道谢。
船员把人带到宿舍门前,完成任务,“就这儿,没锁,你们进去吧。”
“谢谢大哥,麻烦您了。”鹤盛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谄笑着递给船员,海运航线最少得十天半月,日后图个关照。
船员收下钞票,离开。
鹤之璟苍白透筋的大手握上门把,想着进屋后,再和鹤盛详谈投奔黑冥的计划,坦白告知鹤砚礼混迹黑市的另一层魔鬼身份。
门开,屋内漆黑。
鹤之璟的电动轮椅缓缓碾在防滑的地板上,“我打开手机,你找一下灯在哪……!”
话还没说完,先一步进屋的鹤之璟,闻到一股烟丝焦苦的危险气息。
鹤之璟瞳孔骤然紧缩。
他在一侧角落里看见猩红的火点,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男人,正疏懒闲适地抽着烟,等着愚蠢的蝼蚁自投罗网。
这一瞬间,好似有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爬上鹤之璟的脊柱。
鹤盛还没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他关上门,咔嚓自动落锁。
“灯在……!”烟味漫过来,鹤盛闻到的刹那,如遭雷击般僵骇在原地,他惊恐的双眼,也同样看到暗处角落里的火点。
啪——
白炽灯猛然亮起,犹如白昼。
和光一起出现的还有沙发上长腿叠起的鹤砚礼。
鹤砚礼一身冷沉矜贵的黑色西装,眉骨深,瑞凤眼狭长,他贴身穿着的黑色衬衫是桑酒肌肤熨烫过的那件,领口沾染着丝缕只有他能嗅到的甜软馨香,他面色冷淡,目光毫无波澜,甚至唇角噙着一抹哂笑,夹着香烟的手上戴着一枚明晃晃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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