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薄雾弥漫,几声清脆的鸡鸣与狗叫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角都刷地睁开眼,动作干脆利落。
他坐起身,第一时间扫了一眼旁边的床。
风铃蜷成一团,脸埋在枕头里,嘴角微微翘着,睡得正香。
“起床。”
他的声音低沉而直接,像早晨的钟声砸在耳膜上。
风铃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知道了——”
……然后,继续睡。
角都:……
他沉默了一秒,手一伸,哗啦。
被子,整片掀飞。
外头呼呼的冷风灌进来,像一大勺清醒剂。
风铃骤然弹坐而起,满脸懵:“谁打我?!”
正好对上角都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起床。”
风铃默默地抱着胳膊打寒颤,“你昨天那个温柔的样子是不是在骗我……”
角都没说话,直接开始整理行囊。
二十分钟后,两人离开了旅社,走在小镇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上。
角都带着风铃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终于在一条隐蔽的小路尽头停下脚步。
前方停着一辆破旧的木制马车,外壳斑驳,轮子嘎吱作响。
“上去。”角都道。
风铃一听“马车”,顿时眼睛一亮。
“嘿!终于不是靠腿跑了!”
她一个翻身跳上马车,走向后排,准备窝进座位打个回笼觉。
然后,她看到了——
木炭,一堆又一堆,码得整整齐齐,塞满了整个车厢。
风铃:???
“……”她脑子转了半天,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你……还兼职卖炭?”
角都把缰绳理好,面无表情地回答:“货运路线,有减免费。”
“你……你为了省路费,把自己伪装成商队?”
角都冷静地点头:“对。还有补贴。”
风铃:“我不要!!我不当炭!!”
她气呼呼地跳下马车,一路小跑跑到角都前面坐上了驾车位:“我不去后排!”
角都瞥了她一眼:“你太显眼了。去后面。”
风铃抱住座位不松手:“不。”
角都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从马车后方摸了一把木炭。
“你干嘛——呜!”
角都抬手,一抹就往风铃脸上抹去,动作迅速干脆,仿佛在给烧烤刷酱。
黑色的炭灰瞬间糊了风铃半张脸——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炉灶里爬出来的童工。
风铃愣住了。
她呆呆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你!你你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角都瞄了一眼,点头:“嗯,不显眼了。”
风铃想拔刀——如果她有刀的话。
“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侮辱!”风铃气得牙痒痒。
角都淡定地拉起缰绳,轻声总结:“挺顺眼的。”
“你给我下来我跟你打一架!!!”
“送你回家领赏再说。”
马车吱吱呀呀地行驶在官道上,风铃正气鼓鼓地扒拉着脸上的黑灰,想要擦干净,却发现——
越擦越黑。
她恼火地对着马车车厢边沿照了照,黑里透红的脸、乱七八糟的发。
角都一边驾车一边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别擦,快到检查站了。”
风铃撅了撅嘴,咕哝一句,气呼呼地收回了手,抱着膝盖坐回炭堆上。
不远,前方一座火之国边境检查站赫然在前。
岗哨森严,铁栅栏半开,一队官兵巡逻来回。马车还未靠近,就有两个兵士举手拦车。
“什么人?”
马车缓缓停下,角都早已“角色切换”,一秒变身成了一个风尘仆仆、眉眼精明的卖炭老翁。
他拱了拱手,声音沙哑且沧桑:“官爷,我是送炭的,从山后镇来,要去城里交货。”
官兵视线略过角都,转向后车厢。
风铃正抱着膝盖坐在炭堆上,满脸黑得像锅底。
“……你家闺女?”
角都:“不是,我孙女。”
风铃刚想反驳,角都冷飕飕地一瞥——立马改口:“对,爷爷。”
官兵点点头,眉头却一皱:“不过你这炭……怎么看都不太行啊,成色不好。”
说着,他斜了斜眼,语气拉长:“你这要是质量不过关,可是要上报的……”
角都皱了皱眉,随后装作心痛地从怀里摸出一叠皱皱巴巴的钞票,数了数,又补了一张,递过去:“合格证。”
官兵摸了摸厚度,嘴角一勾:“哦?是挺合格的。”
随手一收,把钱塞进自己胸口袋,拍拍马车边沿,“走吧走吧。”
角都拉起缰绳,马车吱嘎一声继续向前。
马车慢慢驶出检查站,官兵回头望了一眼那黑黢黢的风铃,咂咂嘴。
“真是的,现在这世道……孩子还得帮家里运炭,多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挺孝顺的。”
“可惜……脸真脏。”
……
马车碾过林间土路,一路颠簸,风铃觉得自己的腰快断了。
但总算是,一路风平浪静,天也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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