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日,许云苓一大早就起来梳洗好。
请来的嬷嬷姓罗,是从前宫里出来的老人,今日亲自上手给她梳妆。
象征一品诰命的冠,从木匣子里稳稳拿出,再牢牢上头固定住,上面的珍珠宝石,点翠花钗沉得很,压着她颈子直发酸。
深青鞠衣为里,外罩大红罗袍,里一层外一层的上着身,比平时的服饰还要繁琐,着实累人。
最后是那件沉甸甸、绣着云霞翟鸟纹的一品霞帔。
荷香俯身,把她胸前的赤金点翠嵌宝的帔赘,仔细披挂整齐,最后压在胸前时,许云苓抬手抚了抚,满手冰凉。
上一次自己这般华贵庄重,是什么时候?
低头看了眼那帔坠,而后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许云苓静静站立,脑海里闪现一些不想回忆的片段。
而后,她让人把春娘叫来,又细细嘱咐了一次闺女枝枝的事儿,才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她出来时,天色还未亮,上头隐隐有几颗星星。
李松青站在院中等她,绣虎补子的朝服,很是庄严,加上他那双略显温润的眼,倒显出几分清贵来。
看到她妆容华贵的走出,李松青走近,旁若无人地牵住娘子,掌心暖意传来。
马车辘辘,他在车厢内重复着昨夜的叮嘱,直至宫门在望。
夫妻俩下车时,齐老夫人也刚好到。
互相见礼后,大约是不放心,李松青厚着脸皮,又向着齐老夫人拱手作揖。
周边那么多马车,那么多女眷,就连齐老夫人都被他这郑重托付逗得一笑,她身边的大儿媳钱氏,也捂着帕子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夫妻俩。
许云苓霎时脸颊微热,悄声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他赶紧离去。
他走后,齐老夫人笑着挽她的手,同大儿媳一起,三人联袂进了宫门。
按照规矩,命妇都要在这里下轿,从夹道步行去皇后的凤仪殿里。
“莫慌!”
看出她紧张,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眼底难得闪现几分狡黠的光,“当年我第一次以命妇的身份进宫时,比你还小呢!”
说着她向前随意指了指。
“瞧见前头那截路没?当年老婆子我啊,差点在那摔了一跤……”
“我家老头子是个愣头青,哪像松青这孩子那般贴心,根本就没想到要提点我什么。”
似乎陷入回忆,齐老夫人话头止不住。
“那些命妇夫人们说话都喜欢端着,所以没人同我说话,我也插不上嘴,就自个儿数着砖缝儿玩。”
“边数边琢磨着宫里娘娘们头上戴着的那些东西,能买老家多少亩地,结果想得太入神,先帝的昭惠皇后问我话时,我都没反应过来,脱口就回了一句‘三百亩’……”
“当时啊!满殿的人都被我这句给唬住了,你都不知有多好笑!”
老人家说着当年自己的那些事儿,回味无穷的,逗得许云苓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身旁的钱氏更是叹气喊了一声,“母亲!”
话里话外都透出一股无奈感。
“陈年旧事,说说而已,怕什么!”
……
到了凤仪殿后,皇后还在见先帝的几位公主,诸位夫人们便先去偏殿喝茶用点心。
刚要进偏殿,许云苓便被殿外早就守着的小丫头带走了,说是连妃娘娘有请。
两人也许久未见了,许云苓也挂念着连霜,便同齐老夫人说了一声,同那丫头一起去了茗香阁。
她到时,连霜正提笔作画,听到她来了,忙宣人进来。
“你倒是宽心,也不怕有人诓了你,把你带走关起来。”
一来就是开玩笑,许云苓看着穿着一身绯红绣花宫装的连霜,忙上前去。
不过再欢喜,她也不忘要见礼,却直接被拦下。
“我俩之间,你确定要这般见外?”
伸过来的手臂上,一眼望过去好几个叮叮当当的金玉镯子,牡丹髻上的珠翠精致无比,身形也比去年见过时丰腴了不少。
看起来过得很好。
“乔霜!”
这个熟悉且陌生的名字传来,连霜都愣住了。
“你看你这人,真是……”
为了报复她,连霜嘟着嘴,也故意喊了一声,“许云!”
“哎!”
没想到这人立马应下,两人不禁相视一笑,连霜忍不住捶了她几下后,才拉着她坐下,宫女这时端着点心进来后,而后恭敬退出。
“你怎样了?可还好?”
许云苓捏着她的手细看,纤纤玉指,肤若凝脂,手背都滑溜溜的。
听说陛下很宠她,还赐她协理六宫之权,在这宫里可是独一份儿。
“好,怎么不好,日日吃着你的玫瑰露酱呢,越吃这小脸越红润。”
“你要怎么感谢我啊?我可卖力帮你打广告呢!”
只有两人在,她说话便也不再顾忌什么。
虽然连霜依旧是那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但许云苓还是从她眼中看出了点什么。
没多问,她伸手进怀里掏了掏,这不太优雅的样子,让连霜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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