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粗布短打、身形壮实的伙计正在一旁忙碌地劈柴、添水、用长柄木勺搅拌着粘稠的药汤。
院子角落的一张矮几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葛布长衫,身形清瘦,正悠闲地端着一个粗陶茶杯品着茶。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眉目间透着一股慈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想必就是那位名闻长安的福医焦迈了。
看到李稷和澹烟如同天降般突然出现在院中,那几个埋头干活的伙计都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警惕地望了过来。
唯独那老者焦迈,脸上却不见多少惊讶,只是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李稷肩头警惕地弓起身子的叁壹肆身上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异色,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笑道:
“二位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莫不是身上有疾,来求老朽一碗福乐饮?”
李稷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老丈请了。我二人乃是奉命追查一名凶案逃犯,一路追踪线索至此,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着院内。
院子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除了这片煎药的空地,后面还有几间厢房。
其中一间的房门紧闭着,与其他敞开或半掩的房门显得格格不入。
而叁壹肆此刻正死死盯着那间紧闭的房门,喉咙里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威胁性低吼。
焦迈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脸上笑容不减:
“哦?逃犯?老朽这福乐饮,悬壶济世,向来只医病救人,从未与什么宵小之辈有过往来。二位官爷是不是寻错了地方?”
“是不是弄错了,搜查一番便知。”
澹烟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她耐心有限,说着便作势要往那间紧闭的厢房走去。
“且慢!”
焦迈抬手阻止,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语气却陡然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朽这院中,煎煮的乃是为圣人祈福、为万民解忧的福乐之饮,岂是能随意搜查之地?若是惊扰了氤氲药气,冲撞了这满院的福运,这个责任,二位担待得起吗?”
他果然搬出了圣人来压人。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让李稷和澹烟的动作都不由得顿了一顿。
毕竟,此事若真牵扯到宫中,没有确凿证据便强行搜查,确实后患无穷。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间,一个伙计十分有眼色地端着两只粗碗走了过来,碗中盛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正是那传说中的福乐饮,一股奇异的甜香扑鼻而来。
焦迈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真诚起来:
“二位一路追踪,风尘仆仆,想必也辛苦了。这是老朽亲手调制的福乐饮,虽非什么金贵之物,却也能驱寒解乏,提神醒脑。不妨尝尝?尝过便知老朽所言非虚。”
李稷心中警铃大作。
这焦迈的态度太过镇定,甚至镇定得有些刻意。
他看了一眼那碗颜色浑浊、散发着奇异甜香的汤药,又深深看了一眼焦迈那双看似浑浊老迈,实则深处精光内敛的眼睛。
这老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多谢老丈好意,我等公务在身,诸多不便,心领了。”
李稷语气平淡地婉拒。
焦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眼神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哦?二位这是……信不过老朽?”
“不敢。”
李稷滴水不漏,
“只是职责所在,规矩如此。”
焦迈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也罢,既然二位执意如此……不过,老朽这锅药眼看就要熬好,正是关键时刻,离不得人。二位若不嫌弃,不妨在此稍坐片刻,待老朽将这锅福泽之饮看顾妥当,再亲自陪同二位仔细搜查院落,如何?免得冲撞了药性,也免得耽误了二位的正事。”
他的话音未落,李稷和澹烟几乎同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上头颅!
这眩晕感并非来自那两碗被拒的汤药,而是源自于不知何时起,变得异常浓烈、充斥在整个院落空气中的药香!
那原本只是浓郁的草药香气,此刻却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诡异的甜腻,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瞬间便让人头重脚轻,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发软。
“不好……是迷香!”
李稷心中惊骇大叫,第一时间便想屏住呼吸,却已然迟了!
他和澹烟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模糊,院中的灯火化作了旋转的光晕,焦迈那张原本慈眉善目的脸,此刻在晃动的视野中变得说不出的扭曲和诡异。
“嘿嘿……”
焦迈那温和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而阴冷的笑声,在他们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真当老朽这福乐饮是白送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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