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任的时间虽还不长,但宫尚角他们对宫明商的行事作风也很是熟悉了。
宫明商比上一任的宫鸿羽更民主公道,她不太会搞“凡事都由我说了算”的那一套,而是更喜欢集思广益,每遇大事,必会征求各宫的意见,既是为表尊重,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自己思虑不周、行差踏错。
就算彼此有什么意见冲突,只要不是存心与她对着干,她就不会强按牛头,而是会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们一一劝服。
说白了,宫鸿羽擅用阴谋诡计,他想要做成的事儿,推上去的人,哪怕不合规章制度,他也能假惺惺地打着感情牌,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宫明商使明谋,她能光明正大地达成自己所想,但一举一动无不合乎规矩,让人压根就挑不出错来,因为她的本心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全宫门。
这样的一位执刃,无论是谁,相处得久了都会心生敬服的——哪怕撇去他们之间的旧交厚谊,那也是一样。
是以,宫尚角他们受命而来,见了宫明商,先是拘礼地一一拜见,以示尊敬,才又放下客套,熟门熟路地在议事厅就座。
宫紫商毫不见外,张口就吩咐边上的侍女:“给我上一壶果子露。”
宫远徵也不遑多让,一边拿着桌上的核桃酥往嘴里塞,看上去是真饿了,一边又大大咧咧地问宫明商:“姐姐,咱们今日商讨什么呀?”
——此情此景,实在不像是什么威严肃穆的议事现场,倒像是宫主之间的茶话会。
宫尚角看这一大一小都没个正经模样,不免有些无奈,却也没想着数落他们两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默喝着茶,心想,温情和睦总归是比防备冷漠来得好吧?
这样一想,心中的无奈立时烟消云散了,转而生出了几分满意——宫尚角虽然不善表达,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平心而论,他还是非常乐于见到兄弟姐妹团结友善的这一幕的。
宫明商也习惯了姐姐弟弟的作态,她爱惯孩子,待安排好了宫紫商和宫远徵的吃喝,方用手敲了敲桌子,原本的笑容稍敛,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情,认真道:“好了,先听我讲讲吧。”
众人立静。
宫明商于是娓娓道来,给出了一个新议题——羽宫独苗宫子羽身弱体虚,能力也有限,难堪大任,未免羽宫衰颓,乃至影响整个宫门,咱们合该选出一位新宫主,代替宫子羽掌羽宫大权。
宫明商那日赶宫子羽下台,从本质上来说,她废除的只是宫子羽在执刃一位上的继承权,倒并不影响他承继羽宫的资格。
甚至,以前山这只把权位传承给血脉至亲的潜规则,羽宫没了宫鸿羽和宫唤羽,宫子羽几乎可以说是既定的下一任宫主了。
——谁叫羽宫就只剩下他了呢?哪怕是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
只是,大家都知道,像宫子羽这样奇蠢无比,又优柔寡断的人,不管把他放在哪一个重要的位置上,那都无疑是在消耗旁人的生命力,让与他共事的其他人去承担风险。
因此,宫明商是绝不肯犯这个糊涂的。
宫明商言之有理,宫尚角他们也深以为然。羽宫虽不比其余三宫责任重大,但羽宫负责的是宫门守卫,同样是非常紧要的一环。
他们处理自家宫务就已够费时费力的了,也不可能一直代管着羽宫的事务——一时半会也就罢了,可是长此以往,难以两全,总会出现一些疏漏的。
至于等宫子羽病好,全权移交给他……不说宫子羽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全尚是一个未知之数,难道他病好了,性情便能大改,脑袋便能变得灵光,人也就可靠了?
与其等他又犯什么傻,把一大家子都拖下水,倒不如让他和从前一样,一辈子做个安享荣华的富贵闲人。
左右偌大的宫门,养一个宫子羽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问题只有一个——宫尚角蹙着眉头,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别的倒是无妨,也有道理,但羽宫确实只剩下一个宫子羽了,若是撇开他,仿照月宫的例子,选一个只有能力,却与羽宫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恐怕会起不小的风波,不好平息啊。”
说到底,前后山是不一样的。
后山可以这样行事,可前山却不行,若是开了这样的先例,只重才能,而轻血缘,那么人人都要蠢蠢欲动了——这是在动摇前山的根基。
不说远的,其余三宫便先要为之震动了。
宫明商早有想法,听到宫尚角的担忧,也只是弯一弯唇,从容应对:“羽宫不像月宫数代单传,有几代是有外嫁的姑娘的,说到底,儿郎也罢,女儿也罢,都是同宗同源,并无高下之分,她们的后人又为何不能继承羽宫?”
“咱们不如翻一翻羽宫的族谱,召集所有尚处五服之内的羽宫旁支,让他们共同角逐这个宫主之位吧。”
如此,既没有完全撇开血脉传承的死规定,却又优中选优,可谓是二者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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