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这些人,怎么处理?”
乌竹眠看向远方南疆阴云,淡淡道:“带回仙盟,审出幕后之人。”
她顿了顿,又看向奚无咎:“你既为幽冥之主,可知巫族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
奚无咎眸光一冷:“一个本该死去的老东西。”
*
奚无咎遇到乌竹眠那年,雪下得极早。
乌竹眠踩着三寸厚的积雪往青荇山走时,天已完全黑了,山道两侧的梅树被积雪压弯了枝桠,偶尔有雪块簌簌落下的声响。
她刚在三十里外的白水镇除完作乱的画皮妖,素白道袍上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妖血。
忽然,她听见了狼嚎。
声音来自山道拐角处的密林,乌竹眠皱眉,青荇山方圆百里都有结界,寻常野兽不该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捏了个剑诀,且慢从背后剑鞘中嗡鸣而出,拨开了覆雪的灌木。
她看见了七匹灰狼围成的圈子,狼群中央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黑衣少年,他右手握着半截断剑,左臂伤口汩汩流血,在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
最前面的头狼正压低身子准备扑击,少年突然暴起,断剑精准刺入狼眼。
乌竹眠挑了挑眉,没有灵力波动,纯粹靠肉身力量能达到这种速度,倒是少见。
“需要帮忙吗?”她出声时,且慢已斩下两头恶狼的首级。
少年猛地转头。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墨玉,
剩下五匹狼在剑光中化为冰雕,乌竹眠收剑入鞘,走到少年跟前:“能走吗?”
黑衣少年盯着她衣裙上的青荇山纹样看了半晌,突然跪倒在雪地里:“请仙长收我为徒。”
雪粒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乌竹眠注意到他握剑的虎口全是裂开的血口子,断剑刃上布满锯齿状的缺口。
这少年至少与狼群周旋了半个时辰。
后来乌竹眠总想起这个雪夜。
如果当时她没有走那条山道,如果她听见狼嚎选择绕行,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命运就像终年不化的积雪,看似柔软,实则每一片落下的轨迹都已注定。
少年被带回青荇山后,在乌竹眠的院子里养了一个月伤。
一开始他不说话,也不肯告诉任何人名字,唯独乌竹眠靠近时,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才会亮起来。
“既无名,便叫你无咎吧。”乌竹眠折了支白梅插在案头:“取自'君子无咎'。”
少年的不,现在该叫奚无咎了,他盯着那支梅花,忽然伸手,花瓣被他捏碎在掌心。
乌竹眠也不恼,只道:“不喜欢?”
他摇头,又点头,最后闷闷道:“会枯。”
“花总会枯。”她提剑起身:“人也是。”
奚无咎猛地抓住她衣袖:“你不会。”
乌竹眠回头,少年仰着脸,暗金瞳孔执拗地望着她,手指攥得发白。
她忽然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黑发:“嗯,我不会。”
那是她第一次骗他。
*
青荇山的晨钟敲到第三下时,奚无咎已经练完三套剑法。
五年过去,当年雪夜里的狼狈少年已长成身姿挺拔的青年,唯有在乌竹眠面前,他仍保持着初遇时的乖顺姿态。
“师姐。”见乌竹眠推门出来,奚无咎立刻收剑行礼,晨光中,他束发的青色丝带随风轻扬,像一抹游走的云纹。
乌竹眠点头:“今日练江海凝光的第七式?”
“是。”奚无咎垂眼:“但总在剑气回转时滞涩。”
“手腕再抬高三分。”乌竹眠走到他身后,冰凉的手指轻轻托住他的腕骨。
奚无咎呼吸一滞,熟悉的冷香从身后笼罩过来,他几乎能数清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这个距离能看到师姐后颈细小的绒毛,和束发丝带下若隐若现的一粒朱砂痣。
奚无咎突然觉得口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专心。”乌竹眠敲他手背,剑锋霎时光华大盛,霜色剑气如月华泻地,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奚无咎望着她走向药圃的背影,指尖悄悄摩挲刚才被触碰的皮肤。
昨夜他又偷偷去了师姐的院子,这已经成为某种难以启齿的习惯。
旧剑穗、用秃的毛笔、写废的符纸...这些被乌竹眠丢弃的物件,都在他枕边的檀木匣里妥善收藏。
“无咎?”乌竹眠在药田那头唤他:“把凝露草拿来。”
“来了。”奚无咎敛去眼底暗色,再抬头时又是那个温顺可靠的师弟。
他走过廊下时,袖中滑出半张皱巴巴的符纸,那是今早在师姐废纸篓里找到的,纸上画到一半的符阵被墨迹污损,但他认得这是可以对付邪魔的“九霄破煞阵”。
最近三个月,师姐查阅的全是镇压邪祟的典籍,奚无咎将符纸攥成一团,眼神阴鸷。
明日他就去山下的黑市,有些脏活总得有人做,而他愿意。
*
乌竹眠二十岁生辰那晚,青荇山下了一场罕见的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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