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落地如冰，碎了一地烟火气。
黎瑶的眼睫狠狠一颤。
她心头猛地一阵抽痛，眼角却是一寸未动。
她不想看他，眼前人是旧梦，是伤，是再也不想沾染的过去。
可身在哪吒怀里，她忽然觉得僵硬的脊背一寸一寸在紧绷。
——她想下来。
哪吒感觉到了她轻微的挣动。
那一瞬，他瞳孔一缩，掌心倏然收紧，将她牢牢圈住。
他知道黎瑶想做什么，也知道她犹豫了。
可他偏不让。
哪吒猛然抬头看向杨戬，目光赤烈、火意滚烫，那桀骜的少年气息如火山喷薄：
“你来干嘛？”
他的声线锋利得像刀，字字带着冷笑：“师父早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灯火之间，两人隔空对峙，气息交缠，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黎瑶却低着头，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手中还捏着那盏纸灯，指尖微颤。
她听见杨戬脚步微顿，听见哪吒低声咬牙，却无法动弹。
周围人声已经逐渐安静下来，夜空下的灯会仍在继续，可不少人已经悄悄看向这边，目光交错，议论纷纷。
“那少年是谁？”
“好像是在护着那女子？”
杨戬微服私访，身边未带随从，那尊贵的气质却足以震场。
“她是你师父，你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哪吒嗤笑一声，冷冽的目光直刺过去，不惧分毫：
“你是什么身份？”
“我从小跟在她身边，风雪也好，修炼也罢，是她一点点把我带大的。”
“她落泪我知道，她生病我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什么时候梦魇……我全都在她身边。”
他眼神一寸一寸燃着火，眸中翻滚着烈焰与委屈，字字如刀：
“那你呢？”
“除了让她伤心……你又做了什么？”
那句“你又做了什么”几乎带着尖锐的痛意，像是撕开了藏在黎瑶心口的某一角。
她抬起头，终于看了杨戬一眼，那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淡，却让杨戬心狠狠一颤。
杨戬脸色终于变了。
阿瑶，竟然没有推开那个他？
那种亲密无间，如针锥进心！
杨戬眸色低沉，嗓音冰冷：“你身为徒弟，自然要懂得尊师重道。你这般行径——成何体统？”
哪吒没理那句训斥，他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讽刺的话，嘴角微微扬起，冷笑回敬：
“你说体统？”
“她在你面前连个身份都没有，三年前——你是怎么回应师父对你的心意的？”
黎瑶轻声道：“吒儿，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极轻，却像是割断某种张力的最后一根弦。
哪吒低头，看着她的眼睫轻颤，内心某处突兀地抽了一下。
可下一瞬，他却抱得更紧了。
“……不放。”
他语气低沉，明知她想挣脱，却像是要赌上一切，死死抓住她。
他不想她心软。更不想……杨戬还有机会动她的心。
他忽然抬眼，一双赤红瞳仁带着少年桀骜与偏执的冲劲，目光凌厉如火。
“杨戬。”哪吒一字一顿开口，像是在宣判，“师父身边有我就够了，你以后别来烦她。”
话音落下，他掌心一挥。
只见漫天的孔明灯——纸灯，在这一瞬全数燃烧成碎片！
像星火被瞬间吞噬，又像火雨降世，洒落在夜空。
众人一片哗然，惊呼声连连：
“天啊——孔明灯全烧了！”
“是谁在动手？”
“那少年……他是仙人？！”
而在最前排，有人眼神一变，低声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喊谁？”
“杨戬……你听清了吗？”
“这名字……这不是……当今圣上陛下的名字吗？！”
“嘘！”另一个人立刻摁住他，神色骇然，“你疯了吗？圣上也敢议论？”
可他们的惊呼还未平息，就在那一瞬，整个长安的天幕忽然一亮——
轰——！
火树银花在夜空轰然绽放，接连腾起、漫天灿烂，金红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眼中，仿佛星河逆流，万千烟火齐绽，一时光辉乱眼，美得不可方物。
黎瑶一愣，呆呆地抬头，看着那漫天绚烂。
哪吒低头贴近她耳畔，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热气息：
“师父，那些孔明灯，哪有吒儿的火花漂亮！”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放给你看。”
他说这话时，眼神却直直看向杨戬，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哪吒把最盛大的烟火送她，送给他怀中人。
——这是占有的告白！
杨戬的脸色，在瞬息之间完全沉了下去。
他本想维持体面、克制、分寸，但此刻，全被那句“天天放给你看”生生点燃。
衣袖一动，他上前一步，眼神凌厉如刃。
可对上黎瑶那双眼时，脚步却倏然顿住了。
她眼里有星火倒映，有烟光摇曳，却还有一抹藏不住的神伤。
她心里还在疼，他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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