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天色已暗,士兵手举火把形成一条火龙跟着景子瑜向着梧州方向去了。直到最末的一束光消失在密林中,月白才突然想起没有与长风交代几句。三两步跨上船板上楼找到景子璎。
“英王殿下!”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面上阴郁得如欲来风雨的山林空谷。
“有什么事起来说。”白薇才给景子璎包扎好脖子上的伤口,“白薇,你去让人把灯挂上,大人们都上船了就快些启程。”
尽管心中十分清楚那里正有一场热闹可以围观,但自己却无法亲临现场去探听,白薇不禁感到有些许遗憾。她缓缓地走出船舱,脚步显得略微沉重。
而另一边,月白并未起身,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维持着刚刚的半跪姿势。只见他微微抬头目光直视前方,轻声说道:“还望王爷能够出面劝一劝太子殿下。”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所蕴含的恳切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刚才那一下如果落在自己身上,即使不死也免不了又要将养许多日,景子璎感激月白的救命之情,若他所求绝无二话。可他也知道自己与景子瑜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亲密兄弟:“你觉得他能听我的?你找我没用,不如去找林沐妥帖些。”
“事关林公子……”
船离了码头逆流而上,又因为夜晚行船所以到梧州的时间会比来时长一些。白薇回来时,月白正说到带着昏迷的景子瑜暂住东珠村的那段,景子璎蹙眉而坐半晌无话。
“留一批人沿河去找。”
“可是……”月白想解释几句又觉得此时什么理由都苍白无力,无论如何他们都确实是只顾着景子瑜没理会林沐的死活,这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太子近卫他们无过甚至有功,可作为人谁又能真的抛弃良心说自己无愧于心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你要如何面对景子瑜?梧州那边还需你从旁帮衬,事了后自己去请罪!”
一切尘埃落定,他终于熬不过内心谴责,月白低下头回了“遵旨!”
月白不怕太子降罪,作为暗卫的第一日起他的命就已不属于自己,可他心里有愧既觉得对不住林沐又害怕知道真相时景子瑜会再度疯魔。那日河边景象历历在目,他是真的怕景子瑜会陪着林沐一起去了。他知道英王与太子不慕,景子瑜不会听他的,可此时此刻除了景子璎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求助何人。
……
景子瑜带着八百将士回到梧州城与城内扫清周党余孽的四百人成功会师。城中再无危险,他命校尉先带一千人回邕州大营复命,两百人留守梧州城外扎营;又从骑兵中挑选精锐三十一同入城。
几日未见到林沐,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安排他去了邕州大营,如今求证得知军营内外根本没人见过他,那如果不是去借兵林沐又会去哪呢?为何依旧迟迟未归不见踪迹?
景子瑜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他感觉出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而这事必然与林沐有关,可只要他试图回想就会换来头痛欲裂,他想找长风问清楚,一路急行也没见到人,一桩桩一件件都太不寻常了。
可他还不能去找人,知府府邸内不知还有多少罪证,他坐镇院对着名册核对府内仆从,他需谨慎小心不得遗漏,警惕有人趁乱销毁证据再无对证。
林沐不在,无人为他执笔。景子瑜从铁骑兵里选了个善笔墨的代为记录。他要在周逢淳被押解回来前将人证物证都备齐。
院子内外掌灯十余盏,包围着的守备军手里又各持火把,只把这庭院内照得灯火通明日月无光。
景子瑜命人在院里摆上条凳、马尾辫、夹棍和挂了倒刺的廷棍,几个已被审讯确定无罪的仆从小厮留在院中帮忙。屋檐下灯笼高悬,搬来一把酸枝雕蝠纹太师椅、一张螭龙卷草纹梨木书案,有人按着周逢淳往日习惯还准备往这案上放些博山炉、茶则、砚屏、金刚树盆栽之类的风雅物件。景子瑜终于看不下去,叫几人停手退下。他拿起桌上的茶罐、茶盏,文房四宝,玉刻的笔山、鎏金墨床、牙雕的笔筒、珐琅彩的印盒,就连笔洗都是绿釉描金的前朝物件,倒比他那东宫里的还要显得富贵些。
想起周逢淳之前还装出一副清水衙门的贫苦样,自己甚至还真觉得他两袖清风为其写了求父皇拨款提俸的折子,那时的周逢淳一定因为将所有人都愚弄了而窃窃暗喜吧。景子瑜怒不可遏,气极后竟然唇角带出一抹笑意,宛若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可罪首又不在眼前,实难发作,他忍着等那周逢淳押解到此秋后算账。
按照名册院子里来来往往了五六十人。周逢淳不爱美色却也风流,往日里身旁伺候的全是一水的标志女子,准备服饰的侍女三人、准备熏香洁面的三人、光是为其梳头的都要选豆蔻少女,形貌不可不美、肌肤不可不白,十指光洁不能有一点茧子肉刺。
“混账!”以往觉得景子璎奢靡,如今看来这周逢淳倒是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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