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毅“哈哈”一阵大笑，那笑声如平地惊雷，吓得窗外树枝上的麻雀扑棱棱一阵乱飞，仓皇逃离。他迅速翻看着手机相册，速度比剪辑师倒胶片还快，屏幕上快速闪过王鸥在昆仑饭店陪廖威的照片，姑娘耳朵上的珍珠耳钉反射出冷冷的光。“这种‘纪念照’以后她档案里会越来越多，你们也放心。”他边说边用拇指随意抹掉屏幕上的指纹印，带着几分不屑，“至于其他……我可不管什么违不违规……”
张艺谋紧紧捏着剧本，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剧本封面上的茶渍已然晕染开，形状竟有些像中国地图。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咖啡厅，只见柳云龙正把第八个咖啡杯小心翼翼地摞上去，那杯子堆成了一座摇摇晃晃的塔。
“田总，咱们影视制作这事儿，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拍板说了算的。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得考虑周全，您这样强行要求我用一个演员，对整个项目的推进可没什么好处，而且也不符合咱们这行的规矩啊。您也知道，中影这次把重心全放在《无极》上了，确实腾不出资源来协调。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去跟上面那小子说说，给您安排个正规点的角色。”
就在这时，更衣室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原来是柳云龙的助理不小心打碎了生理盐水瓶，玻璃碴子四处飞溅。田毅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张艺谋的脸，他手腕上那块瑞士手表反射出的光，在张艺谋眼睛里炸出一道十字星般的亮光。
“下午六点，行政酒廊见。”田毅说罢，转身潇洒地甩出一张铂金名片，那名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准准掉进泳池排水口的漩涡里，瞬间消失不见。“让他带着合同过来。”
当泳池的氯气报警器突然尖叫起来时，张艺谋才发现剧本上的茶渍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变成了五个褐色的圆环，仿佛是某种神秘的符号。二楼咖啡厅里原本悠扬的钢琴声也突然戛然而止，柳云龙终于起身，朝着消防通道的方向走去。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暗算》的计划书上，那影子就像一把高悬在整个影视圈头上的资本利剑，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昆仑饭店行政酒廊内，檀木屏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给这空间增添了几分雅致。柳云龙坐在那里，报喜鸟西装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显得有些破旧。他面前的美式咖啡在精致的骨瓷杯里凝出一圈圈深褐色的涟漪，仿佛也在诉说着主人此刻不平静的心情。田毅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中的鳄鱼皮公文包“咚”地一声重重砸在紫檀茶海上，那声响惊飞了窗棂上鎏金蟠龙雕饰倒影里停歇的雀鸟，扑腾着翅膀消失在视野中。
“我觉得王小姐演安在天妻子，这气质倒是挺契合的。”田毅一边说着，一边用钢制雪茄剪划开文件袋的封条。随后，王鸥穿着苏绣旗袍的试镜照轻飘飘地飘落在《暗算》的分镜稿上，恰好盖住了“麦家原着”那烫金的署名。
柳云龙见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面露难色地说道：“麦家老师一直坚持密码战这条主线不能改……”
“哗啦！”田毅突然猛地掀翻糖罐，一颗颗方糖碎块如子弹般迸溅到柳云龙的手背上。“不能改？那还不是因为缺钱！你看看中影韩三平，为了《无极》不也修改方案，批了八个冷库嘛。”田毅说着，随手甩出一张瑞士银行本票，“500万！够你修一个渣滓洞了。还有，中煤集团的硝酸铵比八一厂便宜40%，爆破戏用他们的炸药，成本不就下来了。”
柳云龙紧紧攥着剧本，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越发泛白，他争辩道：“安在天妻子这个角色，政治觉悟方面……”
“觉悟？”田毅冷笑一声，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膛，“小姑娘陪客的照片，可比你剧本里讲的觉悟多多了。这在某些人眼里，说不定还能算传统美德呢。你这剧本不是说小雨代表传统女性的隐忍与奉献，黄依依象征自由奔放的现代女性吗？”
柳云龙实在忍不住了，对着田毅低吼道：“我要的是女地下党员！你这改得简直成纯爱戏了。”
“那你就在剧本里加一场王鸥的淋浴戏，我来给你补上这个窟窿。”田毅说着，手中的鎏金钢笔尖“噗”地一声扎穿了“淋浴戏预算5万”的条目，“这样的觉悟够了吧？就说是为革命牺牲。”
柳云龙瞥见摄影机铭牌上“延安电影团1942”的刻痕，心中一阵感慨，嗓音也不禁发颤：“淋浴戏加进去，会破坏整个悬疑节奏的……”
“喀嚓！”田毅突然用力掰断钢笔，然后“嗖”地一声扔进面前的普洱茶汤里，溅起几滴深色的水花。“要悬疑是吧？那爆破戏的时候意外炸死个把演员……”他说着，指尖缓缓划过剧本上“女特务中枪”的段落，接着拿起钢制打火机，在桌布上烫出一个焦黑的弹孔，“这不就够悬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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