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敖说:“怪不得古人说他们是卵生,看起来真的像四只脚的鸟儿。”林之洋开玩笑说:“要是卵生,这些女人肯定都会生蛋了。我们为什么不买些人蛋,以后回到家乡,卖给戏班,那不就能发财了吗?”多九公问:“戏班要这些人蛋做什么呢?”林之洋解释道:“我看这些女人,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小的,如果会生蛋,那年纪大的生的肯定是老蛋,年纪小的生的肯定是小蛋。我们有了老蛋、小蛋,回到家乡,那些戏班怎么会不要呢?说不定小蛋还更值钱呢!”多九公笑着说:“林兄你把‘旦’字认错了。戏班里的小旦可不是鸡蛋的‘蛋’。你要是不信,把他们的肚腹剖开,里面可没有蛋黄,只有一肚子的唱词。而且他们还有优美的身段,能把衣衫舞动得很好看,还有绝妙的小嫩嗓子。”林之洋又问:“九公说他们没有蛋黄,依我看,只怕肚子里还有银元宝呢!再仔细搜搜,说不定还有金镯子。就算是那些扛旗儿的二等小旦,最差也有几块洋钱,或者有一个包金镯子。只是我不明白,刚才说的明明是个‘旦’字,怎么说是‘白’字呢?要是‘白’字,下面多了一划,上面少了一撇,这是怎么回事呢?”
唐敖说:“舅兄何必一直谈论小旦呢?你看这些飞的人,飘飘扬扬的,比走路快多了。我们到这里离船已经很远了。刚才看到几位老翁,竟然雇人驼着他们飞。依我看,我们回船的时候,也雇人驼着回去,岂不是很痛快?”林之洋正因为走得腿酸,听到这话,就雇了三个驼夫,然后一起趴在驼夫的肩上。驼夫们立刻展开翅膀飞了起来,转眼间就到了船上,然后收翅落下。三人从驼夫肩上下来,给了脚钱,之后就起锚扬帆继续前行了。
这一天,他们到了豕喙国,游览了一会儿后就回到了船上。唐敖问道:“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长着一张猪嘴呢?而且他们说话的语音也不一样,听起来就像五湖四海的人混杂在一起,这是什么原因呢?”多九公说:“当初我打听过,但没问出个详细的缘由。后来在海外遇到一个奇人,跟他细细聊过之后,才弄明白。原来这里本来没有这个国家,只是到了三代以后,人心变得不淳朴了,撒谎的人太多了,死后阿鼻地狱都容纳不下他们。要是让他们好好托生,又担心以后撒谎的风气会更严重。所以冥官就上了条陈,把历来所有的谎精,挑那些罪孽轻的,都发到这里托生。因为他们生前最喜欢撒谎,所以就给他们一张猪嘴,惩罚他们一生只能吃糟糠。世上不管哪个地方的谎精,死后都会托生到这里,所以这里每个人的语音都不一样。他们的嘴像猪嘴,所以邻国的人都叫这个国家‘豕喙国’。”
船行驶了两天,路过了伯虑国。唐敖又想去岸上游玩,多九公因为要配药,不能一起去,林之洋就和唐敖一起去了。两人走后,多九公配了很多治疗痢疾、疟疾以及金疮的药,准备在沿途用来救助别人。药刚配完,唐敖和林之洋就回来了。唐敖说:“怪不得九公不肯上去,原来这里的风气很特别。刚才我看到他们一副瞌睡的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走路的时候也是闭着眼睛慢慢地走。这么疲倦,为什么不在家睡觉,非要出来呢,这是什么道理?”多九公说:“海外有两句口号,说的就是伯虑国的风俗,难道林兄你不知道吗?”林之洋说:“海外都说:‘杞人忧天,伯虑愁眠。’可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多九公解释道:“当初杞人害怕天会掉下来把他压死,所以整天忧心忡忡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个伯虑国的人虽然不担心天会掉下来,但他们一生最怕睡觉,他们担心一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丢了性命,所以整天都在为睡觉发愁。这个地方向来没有被子和枕头,虽然有床和帐子,那是用来休息的,从来没有睡觉的说法。这里的人终年昏昏沉沉的,勉强支撑着。常常有人熬了好几年,精神疲惫不堪,实在支撑不住了,就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他的家人就会聚集在一起大哭,以为他活不成了,等到他睡醒的时候,往往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亲友们听说他醒了,都会来庆贺,觉得他是死里逃生,全家上下没有不高兴的。这个地方的人最怕睡觉,可偏偏奇怪的是,常常有人一睡就醒不过来,因为睡觉而死的人不计其数,所以他们更把睡觉这件事看成是可怕的事情。”
唐敖说:“这里既然有睡了就醒不过来的人,也难怪他们会这么害怕睡觉。但睡了就醒不过来,也太奇怪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多九公说:“他们要是也像平常人一样,晚上睡觉,白天起床,正常地过日子,怎么会睡了就醒不过来呢?因为他们终年不睡觉,熬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再加上日夜焦虑忧愁,胸中郁闷。一旦睡了过去,精神就会涣散,就好像灯里的油烧尽了一样,想要让气重新凝聚,精神恢复,怎么可能呢?自然就会魂魄消散,命丧黄泉了。”唐敖又问:“这里的人寿命怎么样呢?”多九公说:“他们自从稍微懂点事开始,就满心都是忧愁,从来没有一天开心过,也不知道喜笑欢乐是什么滋味。你看他们整天愁眉苦脸的,年纪还没到二十岁,头发和胡须就已经白了,只是混一天算一天,哪里还能讲究寿命的长短呢?”唐敖感慨道:“可见过度忧愁,也不是养生的好办法。听了九公的话,我以后要把心事都抛开,开开心心的,多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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