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荭又接着往下看:“管厨家人一名:对文。”章荭点了点头说:“厨子最喜欢开虚假的帐,必须要帮他核对清楚。现在派对文来管理,倒也还可以。但你不能因为他开虚假的帐,你就也跟着多算一些,不然我可承受不起。”对文说:“小人不敢。只是每天茶酒、洗澡的几个零钱,还请主人体谅。”章荭说:“只要不过分离谱,都可以。天下哪有一分钱都不贪的人呢,况且你又不图什么廉洁的牌坊。”对文说:“还是恩主您明白事理。”
章荭再接着往下看:“管银家人一名:五分。管钱家人一名:四文。”章荭问道:“管银钱的家人却派五分、四文,这是什么意思呢?”五分回答:“小人向来做人最老实,凡是有银子进出,每两只抽取五分的手续费,从不多拿,所以王老派我来管这件事。”四文说:“小人向来也最老实,每千钱只扣四个底儿,不像那些品行不好的人,每千钱不但偷偷摸摸克扣,还减少数额,掺杂许多小钱,小人绝对不会这样做。”章荭点头说:“每两抽五分,每千钱扣四文,也不算多,都还算不错的。只是你们的名字,被外人听到了难免不太雅观,必须要改一下才好。”王老说:“不用改,他们都有小名,就叫小名也可以。”五分说:“小人小名叫榆荚。”四文说:“小人小名叫比轮。”章荭说:“将来再派比轮帮我照应一下车辆。怪不得五分长得又瘦又小,原来小名叫榆荚。外面刮风的时候你可要留心,要是被风刮走了,我的银帐恐怕又得换新手来管,到那时再想找你五分,只怕花费就不止这些了。”
章荭继续看着单子:“管金珠家人一名:宝货。管绸缎家人一名:丰货。管果品、点心家人一名:藕心。管鱼虾、海菜家人一名:鲛文。管酒家人一名:半两。管厕家人一名:赤仄。管门家人一名:厌胜。厨子二名:契刀、错刀。水夫一名:货泉。”章荭说:“宝货、丰货还有藕心这些人,派的职务和他们的名字还挺相称。但管酒的家人为什么叫半两呢?”王老解释道:“老奴因为他平日里替主人管酒,不敢太过分地弄虚作假,每天只偷半两酒,也就稍微解解馋,所以我派他管这个差事。”章荭说:“每天只偷半两,不算多,派他管酒还挺合适;但定好之后,可别真的放开量偷,那可不行。”半两连忙说:“恩主放心,小人酒量小,就算放量喝,也就几杯。”章荭说:“别说每天只偷半两,就是再多添几两,这点花费我也承担得起;就怕时间长了,从半两变成了一斤,或者刚开一坛酒,你就先喝掉半坛,那我可供应不起了。这些以后再慢慢定规矩。我还要问你,你把管茅厕的差事派给赤仄,这是为什么呢?”王老说:“老奴因为他名字里的‘仄’字,原本就是厕所的本字,这么巧合很难得。又因为他姓赤,万一厕所里有赤痢、血痔之类的情况,也能让他看了心里有个警醒,好经常打扫,所以就把他派去了。”章荭点头说:“这个安排倒也合适。那你为什么把管门的差事派给厌胜呢?”王老说:“老奴派他是有深意的。因为他向来替人管门的时候,最讨厌客人来拜访,他这脾气和他的姓正好相符。而且‘胜’字也可以读成平声,所谓‘厌胜’,就好像讨厌到了极点的意思。因为他这么讨厌客人,所以只要有客人来,他总是一律说主人不在家;而且他能言善辩,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能把客人挡在门外进不来。门上有了这么能干的家人,恩主在五伦之中,虽然在朋友这一伦上有点欠缺,可毕竟少了很多应酬的麻烦。人生在世,只要自己过得舒心惬意,管他什么五伦、四伦呢!就算缺了几伦,也还是个人,难道别人就不把你当人看了吗?”章荭一听,生气地说:“你这个蠢货是不是疯了!怎么跟我你啊、我的胡乱说话!”王老连忙说:“老奴只顾乱说,都忘乎所以了。”章荭又问:“厌胜善于拒绝客人,有什么凭证吗?”王老说:“虽然没有凭证,但有个笑话:以前他替人管门,有一天主人的表叔来了,正要进门。厌胜没注意看,以为是普通客人来拜访,赶紧上前拦住说:‘我家主人不在家,请老爷改天再来吧。’这位表叔太爷听了,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说:‘你这个家伙,也不仔细瞧瞧!我是你主人的表叔,怎么也说不在家!’”一边说着笑话,王老又把小厮的名单呈上来,上面写着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沈郎、鹅眼、荇叶、菜子。章荭看了看这四个人,只见他们个个腰肢纤细如同弱柳,体态轻盈,简直是风稍微大一点就能吹倒,都是绝美俊俏的小仆人。
这时,那老妈也带着仆妇、丫环来了,站在一旁。章荭问:“你姓什么?她们都叫什么名字?”老妈说:“老婢姓子,那些姐儿、哥儿因为我年纪大,都叫我子母,叫着叫着,大家都这么称呼,倒像是成了我的名字。这个名字里有个‘母’字,虽然没什么坏处,但仔细想想,还是太老气了。今天老爷能不能给我起个时髦点的名字呢?要是能又娇又嫩,不像现在这么老气横秋,那就太好了。”章荭心想:“这个老妇人头上没一根黑发了,还想着这些花样,真是个老来俏。我先骗骗她。”于是说:“你要改名字,只有‘青蚨’两个字能用。虽然是虫的名字,但人人都喜欢。你要是改了这个名字,以后肯定人人都喜欢你。况且这‘青’字有很多好处,像青春、青年之类的词,都有返老还少的意思。而且里面还有‘青丝’,你现在头发虽然白了,叫着叫着,说不定以后就变成满头黑发了呢?”子母高兴地说:“多谢老爷的好意。现在改了青蚨,以后要是真有点好处,我一定绣个眼镜套送给你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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