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两人在孔太公的庄子上又住了十多天。宋江和武松准备启程,便向孔太公父子告辞,孔明和孔亮哪里肯放他们走。又挽留了三五天,宋江坚决要走,孔太公实在留不住,只好安排筵席为他们送行。第二天,孔太公拿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黑色布直裰,还有武松带来的度牒、书信、戒箍、数珠、戒刀、金银等物,归还给武松。又各自送了五十两银子给宋江和武松,权当路费。宋江推辞不肯接受,可孔太公父子执意要给,直接把银子绑在了包裹里。宋江整理好衣服和器械,武松依旧穿上行者的衣裳,戴上铁戒箍,挂上人顶骨数珠,挎上两口戒刀,收拾好包裹,系在腰间。宋江提起朴刀,挂上腰刀,戴上毡笠子,辞别了孔太公。孔明和孔亮叫庄客背着行李,兄弟二人一直送了二十多里路,才向宋江和武行者拜别。宋江自己背起包裹,说:“不用庄客再远送了,我和武兄弟自己走就行。” 孔明和孔亮相别后,带着庄客回家去了,这里就不多说了。
只说宋江和武松两人在路上一边走,一边闲聊,到了晚上,便找地方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继续赶路。吃过饭后,又走了四五十里路,来到一个市镇,地名叫瑞龙镇,这里是个三岔路口。宋江向镇上的人打听:“我们想去二龙山和清风寨,请问该走哪条路?” 镇上的人回答说:“这两个地方不是同一条路。要去二龙山,得往西走;要是去清风镇,就得往东走,过了清风山就是。” 宋江听明白了,便对武松说:“兄弟,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分手吧,在这里喝上三杯,算是道别。” 有一首《浣溪沙》词,专门描写这分别的情景:
握手临期话别难,山林景物正阑珊,壮怀寂寞客衣单。
旅次愁来魂欲断,邮亭宿处铗空弹,独怜长夜苦漫漫。
武行者说:“我送哥哥一程再回来。” 宋江说:“不必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管奔赴自己的前程,早点到达二龙山。入伙之后,要少喝点酒。要是朝廷招安,你就劝说鲁智深、杨志一起投降。日后去边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争取博得个封妻荫子的功名,将来在青史上留下个好名声,也不枉此生。我自己一无所能,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却一直没有机会施展抱负。兄弟你如此英雄了得,日后必定能做大官。你要记住我的话,希望日后咱们还能相见。” 武行者听了,在酒店里喝了几杯酒,付了酒钱。两人走出酒店,来到市镇尽头的三岔路口,武行者向宋江下拜四次。宋江满含热泪,实在不忍心分别,又叮嘱武松说:“兄弟,千万别忘记我的话,少喝点酒。保重,保重啊!” 武行者便朝西走去。看官们要记住,武行者后来去二龙山投奔鲁智深和杨志入伙了,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宋江与武松分别后,转身朝东,朝着清风山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武行者。又走了几天,远远地望见了清风山。看那座山,但见:
八面巍峨,四周险峻。古怪的乔松像翠盖般盘绕,杈枒的老树挂满了藤萝。瀑布飞流直下,寒气袭人,让人毛发发冷;陡峭的山崖直耸而下,清光耀眼,让人惊魂动魄。能不时听到涧水的流淌声和樵夫砍柴的斧声;峰峦倒垂,山鸟哀鸣。麋鹿成群结队,狐狸相互勾结,在荆棘中往来跳跃,四处寻找野食,前后呼号。站在草坡上一望,看不到一家商旅店;走到山坳里,周围全是死尸坑。这地方要不是佛祖修行的圣地,就一定是强盗打劫的场所。
宋江看着前面那座高山,觉得山势奇特,树木茂密,心中很是欢喜,一路观赏,不知不觉多走了几程,却没来得及找住宿的地方。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江心里开始慌张,暗自寻思:“要是在夏天,随便在林子里凑合一晚也就算了。可现在偏偏是仲冬时节,风霜凛冽,夜里十分寒冷,实在难以忍受。要是再碰上毒虫或者虎豹,可怎么抵挡,那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宋江只能朝着东边的小路一直走,大概走了一更天的时间,心里越发慌张,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上了一条绊脚索。树林里的铜铃响了起来,立刻跑出十四五个埋伏在路边的小喽啰,大声喊叫着,把宋江扑倒在地,用一条麻绳绑了起来,夺走了他的朴刀和包裹,然后点起火把,押着宋江往山上走去。宋江只能暗自叫苦。很快,宋江就被押到了山寨里。在火光的映照下,宋江看到四下里都是木栅栏,中间有一座草厅,厅上放着三把虎皮交椅,后面还有百十间草房。小喽啰们把宋江像捆粽子一样绑起来,绑在将军柱上。有几个在厅上的小喽啰说:“大王刚刚睡下,先别去禀报。等大王酒醒了,再请他起来,把这小子的心肝剖出来做醒酒汤,我们大家也能尝尝新鲜肉。” 宋江被绑在将军柱上,心里想:“我的命运怎么这么坎坷!就因为杀了一个烟花女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谁能想到我这把骨头会丢在这里,断送了性命。” 只见小喽啰们点起了明亮的灯烛。宋江已经被冻得身体麻木,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四下张望,低着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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