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道:“以后再也不许诋毁僧人、诽谤道士,不许涂脂抹粉。还有更要紧的一件事,再也不许吃别人嘴上擦的胭脂,也不许再有喜欢红色的毛病了。” 宝玉说:“都改,都改。还有什么,快说。” 袭人笑着说:“再也没有了。只要你以后做什么事都检点些,别再任性胡来了就行。你要是真的都依了我,就算用八人抬的大轿来抬我,我也不出去了。” 宝玉笑着说:“你要是在这儿待久了,不怕没有八人轿坐。” 袭人冷冷地笑着说:“我可不稀罕那个。就算有那个福气,也没有那个道理。就算真坐了,也没什么意思。”
两人正说着,只见秋纹走进来说:“都快三更了,该睡觉了。刚才老太太打发嬷嬷来问,我回说你们睡了。” 宝玉让人拿表来看,果然时针已经指到了亥正,于是两人重新洗漱,宽衣休息,这些事儿就暂且不提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袭人起床后,就觉得身体发沉,头疼眼胀,四肢发热。刚开始还能勉强支撑,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只想睡觉,于是就和衣躺在炕上。宝玉赶忙向贾母禀报,请来医生诊治。医生说:“不过是偶然受了风寒,吃一两剂药疏散一下就好了。” 开好药方后,让人去抓药煎好。袭人刚把药服下去,宝玉就让她盖上被子发汗,自己则去黛玉房中看望她了。
当时,黛玉正在床上午休,丫鬟们都出去自由活动了,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宝玉轻轻掀起绣线软帘,走进里屋,看见黛玉正在睡觉,连忙走上前去推她,说道:“好妹妹,刚吃完饭,怎么又睡觉啦。” 这一推,把黛玉给叫醒了。黛玉一看是宝玉,便说:“你先出去逛逛吧。我前儿折腾了一整夜,今天还没缓过来,浑身酸痛。” 宝玉说:“酸痛是小事,要是睡出病来可就麻烦了。我来给你解解闷,打发掉困意就好了。” 黛玉闭着眼睛,说道:“我不困,就想稍微歇一会儿,你先到别处玩会儿再来吧。” 宝玉推着她说道:“我能去哪儿呀,看见别人我就觉得腻烦。”
黛玉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要是想在这儿,就到那边老老实实坐着,咱们说说话。” 宝玉说:“我也想歪着。” 黛玉道:“那你就歪着吧。” 宝玉又说:“没有枕头,咱们用一个枕头吧。” 黛玉道:“胡说八道!外头不是有枕头吗?拿一个进来枕着。” 宝玉走到外间,看了一圈,回来笑着说:“那些我都不要,也不知道是哪个脏老婆子用过的。” 黛玉听了,睁开眼睛,起身笑着说:“你可真是我命中的‘天魔星’!来,枕这个吧。” 说着,把自己的枕头推给宝玉,又起身拿了一个自己用的枕头,两人面对面躺下了。
黛玉看到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渍,便欠起身,凑近仔细查看,又问:“这又是谁的指甲刮破的呀?” 宝玉侧过身,一边躲一边笑着说:“不是刮破的,可能是刚才给她们调配胭脂膏子,不小心沾上了一点。” 说着,就找手帕想要擦掉。黛玉便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嘴里说道:“你又干这些事了。干就干吧,还非得弄得这么显眼。就算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会当成新鲜事儿到处去说,传到舅舅耳朵里,又得大家跟着生气。”
宝玉根本没听进去黛玉说的话,只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是从黛玉袖子里散发出来的,闻着让人感觉陶醉。宝玉一把拉住黛玉的袖子,想看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黛玉笑着说:“这都冬天十月了,谁还带着什么香啊。” 宝玉笑着问:“既然这样,这香味是从哪儿来的呢?” 黛玉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柜子里的香气,熏染到衣服上了吧。” 宝玉摇摇头说:“不太像。这香味很特别,不是那些香饼子、香球子、香袋子的味道。” 黛玉冷笑着说:“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送香吗?就算有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帮我用花儿、朵儿、霜儿、雪儿炮制。我有的不过是些普通的香味罢了。”
宝玉笑着说:“我只要说一句,你就能扯出这么多话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从今天起可饶不了你了。” 说着,翻身起来,对着双手呵了两口气,就伸手到黛玉的胳肢窝和两肋下面乱挠。黛玉天生怕痒,被宝玉这么一挠,笑得喘不过气来,嘴里喊道:“宝玉!你再闹,我可就生气了。” 宝玉这才停下手,笑着问:“你还说不说那些话了?” 黛玉笑着说:“再也不敢了。” 一边整理鬓发,一边笑着说:“我有奇香,你有‘暖香’吗?”
宝玉被问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便问:“什么是‘暖香’啊?” 黛玉点点头,笑着叹道:“真是个呆子,呆子!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吗?” 宝玉这才听明白,笑着说:“刚刚才求饶,现在又说狠话了。” 说着,又要伸手去挠。黛玉连忙笑着说:“好哥哥,我不敢了。” 宝玉笑着说:“饶你可以,把你的袖子给我闻一闻。” 说着,就拉过黛玉的袖子,盖在脸上,不停地闻着。黛玉夺回手说:“这下你该走了吧。” 宝玉笑着说:“走,那可不行。咱们安安静静地躺着说会儿话。” 说着,又躺了下去。黛玉也躺下,用手帕盖住了脸。宝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鬼话,黛玉根本不理他。宝玉问她几岁上的京城,路上看到了哪些景致古迹,扬州有什么遗迹故事、风土人情。黛玉都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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