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还担心是在做梦,赶忙撑起身子,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只见对方双眼肿得像桃子一样,满脸都是泪水,不是黛玉又是谁呢?宝玉还想再看,无奈下半截疼痛难忍,实在支撑不住,便 “哎哟” 一声,又倒了下去,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又跑来了!虽说太阳已经落山了,可地上的余热还没散,来回走两趟又要中暑了。我虽然挨了打,但并不觉得疼。我这副样子,只是装出来哄他们的,好让外面的人传给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可别当真。” 此时林黛玉虽然没有放声大哭,但越是这种无声的哭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就越发让人觉得心疼。听了宝玉这番话,她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却一时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地说道:“你从今往后可都改了吧!” 宝玉听了,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种话。就算为了这些人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话还没说完,只听院外人说:“二奶奶来了。” 林黛玉知道是凤姐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我从后院走吧,回头再来。” 宝玉一把拉住她,说:“这可奇怪了,好好的怎么怕起她来了。” 林黛玉急得直跺脚,小声说道:“你看看我的眼睛,又要被她取笑了。” 宝玉听了,赶忙松开手。黛玉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床后,从后院离开了。这时凤姐从前门进来了,问宝玉:“好点了吗?想吃什么,让人到我那儿去拿。” 接着,薛姨妈也来了。不一会儿,贾母又派人来了。
到了掌灯的时候,宝玉只喝了两口汤,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接着,周瑞媳妇、吴新登媳妇、郑好时媳妇这几个平日里经常往来、年纪稍大的人,听说宝玉挨打了,也都来了。袭人赶忙迎出来,轻声笑着说:“婶婶们来晚了一步,二爷刚睡着了。” 说着,便把她们带到旁边的房间坐下,倒茶给她们喝。这几个媳妇子都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对袭人说:“等二爷醒了,你替我们跟他说一声吧。”
袭人答应着,送她们出去。刚要回来,只见王夫人派了个婆子来,说 “太太叫一个跟着二爷的人过去”。袭人听了,想了想,便转身悄悄告诉晴雯、麝月、檀云、秋纹等人说:“太太叫人,你们好好在房里守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和那婆子一起出了园子,来到上房。
王夫人正坐在凉榻上,摇着芭蕉扇,见袭人来了,说:“随便叫个人来就行。你又把他丢下跑来了,谁去服侍他呢?” 袭人见王夫人这么说,连忙陪着笑脸回道:“二爷刚睡安稳了,那四五个丫头现在也懂事了,能服侍好二爷,太太您放心。我是怕太太有什么话要吩咐,打发她们来,一时听不明白,耽误了事。” 王夫人道:“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就是问问他这会儿疼得怎么样了。” 袭人道:“宝姑娘送的药,我给二爷敷上了,比之前好多了。之前疼得躺不稳,现在都睡沉了,可见是好多了。”
王夫人又问:“吃了什么东西没有?” 袭人道:“老太太给了一碗汤,喝了两口,就嚷嚷着口渴,要喝酸梅汤。我想着酸梅是收敛的东西,他刚挨了打,又不能叫喊,热毒热血肯定都憋在心里,要是喝了这个,激在心里,再惹出大病来,可怎么好。所以我劝了半天才没让他喝,只拿那糖腌的玫瑰卤子兑了水给他喝,喝了半碗,又嫌味道太淡,不香甜。” 王夫人道:“哎呀,你该早点跟我说。前几天有人送了两瓶子香露来,本来想给他一些的,我怕他糟蹋了,就没给。既然他嫌那些玫瑰膏子不好喝,把这个拿两瓶去。一碗水里只要放一茶匙,就香得不得了。” 说着就叫彩云,“把前几天的那几瓶香露拿过来。” 袭人道:“拿两瓶就行,多了也是浪费。要是不够,再要的时候,再来取也一样。”
彩云听了,过了好一会儿,果然拿了两瓶来,交给袭人。袭人一看,只见两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大概有三寸高,上面是螺丝银盖,鹅黄的笺纸上写着 “木樨清露”,另一个写着 “玫瑰清露”。袭人笑着说:“这东西可真金贵!这么小的瓶子,能装多少啊?” 王夫人道:“这是进贡的东西,你没看见鹅黄的笺纸吗?你好好替他收着,别糟蹋了。”
袭人答应着,刚要走,王夫人又叫:“站住,我想起一句话问你。” 袭人赶忙又回来。王夫人见房里没人,便问道:“我好像听说宝玉今天挨打,是环儿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你听到这话了吗?你要是听到了,就告诉我,我不会声张出去,让人知道是你说的。” 袭人道:“我没听到这话,只听说二爷是因为霸占戏子,人家来跟老爷要人,才被打的。” 王夫人摇了摇头,说:“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别的原因。” 袭人道:“别的原因我真不知道了。今天我在太太面前斗胆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按理说……” 说了半句,又赶忙咽了回去。王夫人道:“你尽管说。” 袭人笑着说:“太太您别生气,我就说了。” 王夫人道:“我不会生气,你只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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