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心里早就想进贾府和大家一起住,如今又看到这样的情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便说:“本来就该跟着姐姐去,只是这里怎么办呢?” 王熙凤说:“这有什么难的,姐姐的箱笼细软尽管让小厮搬进去。这些粗笨的东西也没什么用,还让人看着就行。姐姐觉得谁可靠,就叫谁在这里。” 尤二姐连忙说:“今天既然遇到了姐姐,这一进去,所有事情就全凭姐姐安排了。我来的日子也不长,也没管过家,对世事不太了解,怎么敢做主呢。这几个箱子搬进去吧。我也没什么东西,那也不过是二爷的。” 王熙凤听了,就吩咐周瑞家的记清楚,好好看管着把东西抬到东厢房去。
于是催促着尤二姐穿戴好,两人手挽手上了车,又坐在一起,王熙凤还悄悄地告诉尤二姐:“我们家规矩大。这件事老太太一点都不知道,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二爷在守孝期间娶了你,非得把他打死不可。现在先别去见老太太和太太。我们有个很大的花园,姐妹们都住在那里,人少,不容易被发现。你这一去先在园子里住两天,等我想个办法跟老太太她们说清楚了,到时候再见才妥当。” 尤二姐说:“一切都听姐姐安排。” 那些跟着车的小厮们事先都被交代好了,所以现在不走大门,直接往后门去。
下了车,王熙凤把众人打发走。就带着尤二姐从大观园的后门进去,来到李纨那里和她见了面。当时大观园里十个人有九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如今忽然看见王熙凤带着尤二姐进来,引得很多人过来看热闹,还纷纷问候。尤二姐一一和大家见了面。众人见她长得标致,又和蔼可亲,无不称赞。王熙凤一一吩咐众人:“都不许在外面把风声传出去,要是让老太太、太太知道了,我先让你们死。” 园子里的婆子丫鬟们向来都怕王熙凤,而且这又是贾琏在国孝、家孝期间做的事,大家知道事情关系重大,都不敢管这件事。王熙凤悄悄地求李纨先收留尤二姐几天,说:“等我回禀清楚了,我们自然会过去。” 李纨见王熙凤那边已经把房屋收拾好了,况且又在服丧期间,不方便大肆宣扬,觉得这是正理,就答应先把尤二姐留下来住。王熙凤又想办法把尤二姐原来的丫头都打发走了,还把自己的一个丫头派去伺候她。暗地里吩咐园子里的媳妇们:“好好照看她。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或者跑了,都找你们算账。” 自己又去暗中谋划其他事情。家里的人都暗自纳闷,心想:“看她怎么突然这么贤惠起来了。”
尤二姐到了这个地方,又看到园子里的姐妹们都很友善,倒也安心地住了下来,觉得自己找到了好归宿。谁知道三天之后,丫头善姐就开始不太听使唤了。尤二姐说:“头油没有了,你去跟大奶奶说一声,拿些来。” 善姐就说:“二奶奶,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没眼色呢。我们奶奶每天既要伺候老太太,又要伺候这边太太和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姐妹,上下几百号男女,每天起来,都等着听她的安排。一天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还有三五十件。外面从娘娘算起,还有王公侯伯家的各种人情往来,家里又要调度这些亲友的事务。银子上千两,钱上万贯,一天都要从她一个人手里、心里、嘴里调度安排,哪能为这点小事去麻烦她。我劝你将就着点吧。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进来的,这是我们奶奶千古少有,是个贤良的人,才这样对你,要是换个差些的人,听到你这话,大吵大闹起来,把你丢在外面,你死不死,活不活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一番话说得尤二姐低下了头,心想既然这样,也只能将就着了。
那善姐渐渐地连饭都懒得端来给尤二姐吃,有时候早一顿,有时候晚一顿,拿来的东西还都是剩的。尤二姐说过两次,善姐反而先叫嚷起来。尤二姐又怕别人笑话她不安分,只好忍着。每隔五天八天能见到王熙凤一面,王熙凤总是和颜悦色,嘴里一口一个姐姐叫着。还说:“要是有下人伺候得不周到,你管不住他们,尽管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们。” 又骂丫头媳妇们说:“我太了解你们了,欺软怕硬,背着我,你们还怕谁。要是二奶奶跟我说一个不字,我要你们的命。” 尤二姐见她这么好心,心想:“既然有她在,我又何必多事。下人不懂事,也是常情。我要是告状,他们受了委屈,反而会让人说我不贤惠。” 因此反而替那些下人遮掩。
王熙凤一方面让旺儿在外面打听详细情况,把尤二姐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原来尤二姐早就有婆家了,她的女婿现在才十九岁,整天在外面嫖娼赌博,不务正业,把家里的财产都花光了,父亲把他赶了出来,他现在只能在赌场里混日子。他父亲收了尤二姐母亲十两银子退了亲,可这个女婿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小伙子名叫张华。王熙凤把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了,就封了二十两银子给旺儿,悄悄地让他把张华找来,养着他,让他写一张状子,直接往官府衙门去告,就告琏二爷 “在国孝、家孝期间,违抗圣旨,瞒着亲人,倚仗钱财和权势,强行逼人家退亲,停妻再娶” 等等。这个张华也知道事情的利害,一开始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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