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宝蟾去取酒壶,依旧装出一副稳重、正经的样子。薛蝌偷偷看了,反倒有些后悔,怀疑是不是自己误解了她们,或许她们并没有别的意思。要是真的是自己想错了,那可就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说不定日后还会和自己闹矛盾,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过了两天,家里格外安静。薛蝌遇见宝蟾,宝蟾低着头就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遇见金桂,金桂却热情得像火一样。薛蝌见这情形,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这些暂且不说。
且说宝钗母女发现金桂这几天突然安静下来,对人也变得亲热起来,一家子人都觉得这事稀罕。薛姨妈十分高兴,心想一定是薛蟠娶这个媳妇时冲撞了什么,才导致这几年家里不顺。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多亏家里有钱,贾府也帮忙,才有了转机。媳妇突然变安静了,说不定是薛蟠转运了,也未可知,于是她心里便觉得这是件稀奇的好事。这天饭后,薛姨妈由同贵搀扶着,来到金桂房里看看。走到院子里,只听见一个男人在和金桂说话。同贵很机灵,马上说道:“大奶奶,老太太过来了。” 说话间已到门口。只见一个人影在房门后一闪,躲了起来,薛姨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金桂说道:“太太请进。没外人,他是我的过继兄弟,一直住在乡下,不太习惯见人,因为没见过太太。今天才来,还没来得及去给太太请安。” 薛姨妈说:“既然是舅爷,见见也无妨。” 金桂叫她兄弟出来,那人出来见到薛姨妈,作了个揖,问了好。薛姨妈也回了礼,坐下聊起天来。薛姨妈问:“舅爷来京城多久了?” 那个叫夏三的说道:“上个月我妈没人管家,就把我过继过来了。前天才进京,今天来看姐姐。” 薛姨妈看这人举止不太得体,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舅爷坐着吧。” 又回头对金桂说:“舅爷刚来,留在咱们这儿吃了饭再走吧。” 金桂答应着,薛姨妈便离开了。金桂见婆婆走了,便对夏三说:“你坐着,今天可算是光明正大地来了,省得我们二爷查问你。我今天还要你去买些东西,注意别让大家看见。” 夏三说:“这事儿交给我就成。你要什么,只要有钱,我就能买回来。” 金桂说:“先别夸海口,你要是买错了,我可不要。” 说着,两人又笑了一阵,然后金桂陪着夏三吃了晚饭,告诉他要买的东西,又再三嘱咐,夏三才离开。从这以后,夏三经常来,虽然有个年老的看门人知道他是舅爷,也不常通报,却因此生出了无数的风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天,薛蟠有信寄回家,薛姨妈打开信,叫宝钗一起看,上面写着:
儿子在县里没吃苦,母亲放心。只是昨天县里的书办说,府里已经批准了我们的请求,想来是我们的人情起了作用。谁知府里把公文呈上去后,道里却驳回了。幸亏县里的主笔相公人好,马上写了回文又呈了上去。可道里却斥责了知县。现在道里要亲自提审,要是我被提上去,又得吃苦。肯定是道里的人情没做到位。母亲看到信后,赶紧找人去求道爷。还让兄弟快来,不然我就要被解送到道里去了。银子不能少,要快,要快!
薛姨妈看完,又大哭了一场,这自不必说。薛蝌一边安慰,一边说:“事不宜迟。” 薛姨妈没办法,只好让薛蝌去县里照料,让人赶紧收拾行李,兑换好银子。家人李祥本来就在那里照应,薛蝌又带上一个店里的伙计,连夜出发了。
当时家里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有下人帮忙操持,但宝钗又担心他们考虑不周全,便亲自过来帮忙,一直忙到四更天才休息。到底是富家娇养长大的女子,心里着急,又劳累了一番,晚上就发起烧来。到了第二天,连汤水都喝不下去。莺儿赶忙去告诉薛姨妈。薛姨妈急忙过来看,只见宝钗满脸通红,浑身滚烫,话都说不出来。薛姨妈慌了手脚,哭得死去活来。宝琴在一旁扶着,劝慰薛姨妈。秋菱也泪流满面,不停地呼喊着宝钗。宝钗说不出话,手也动不了,眼睛干涩,鼻子堵塞。家人赶紧请医生来诊治,宝钗才渐渐苏醒过来。薛姨妈等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这件事很快惊动了荣宁两府的人,先是凤姐派人送来十香返魂丹,随后王夫人也送来了宝丹。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以及尤氏等都派丫头来问候,却都不让宝玉知道。一连治疗了七八天,都不见好,后来还是宝钗自己想起冷香丸,吃了三丸,病才渐渐好了起来。后来宝玉知道了,因为宝钗病好了,也就没去探望。
那时,薛蝌又有信寄回家来。薛姨妈看了信,担心宝钗忧虑,便没告诉她。薛姨妈自己来找王夫人,还跟她讲了一阵子宝钗生病的事。薛姨妈走后,王夫人又去求贾政。贾政说:“这事儿上面的关系可以托付,下面的关系却不好办,必须得花些心思去打点才行。” 王夫人又提起宝钗的婚事,说道:“这孩子也够苦的了。既然已经算是我们家的人,也该早点把她娶进门,别让她把身体熬坏了。” 贾政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家现在乱糟糟的,又快到年底了,年关将近,各家都得料理自家的家务。今年冬天先把定亲的事办了,明年春天再行过礼,等过了老太太的生日,就选个日子把宝钗娶过来。你把这些话先跟薛姨妈说一声。” 王夫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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